平埔文化專題

藝術與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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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關於平埔族之藝術作品,因其漢化既久,收集已極為困難。雖非普及平埔全族,惟在日據時期臺北帝大土俗學陳列室及現省立博物館收藏若干。至於私人收藏品,多數屬山地先住民者,雖與平埔族有連帶之關係,但未能據以遽斷。「噶瑪蘭廳志」卷五番俗載:「屋必自構—衣必自績,織麻為網,屈竹為弓,腰間一刀,凡所成造皆出於此。」所述可能為噶瑪蘭族之男人用唯一雕刻工具之「番刀」用於其房屋、竹木器具,加以造型。「噶瑪蘭廳志」並載:「以色絲合鳥獸毛織帛,採各色草染彩斑斕相間,又有巾帛等物,頗皆堅緻。」雖乏現物,然從記載上,可窺知平埔族婦女有相當之織造水準。

壹、雕刻

埔族之藝術特徵,以裝飾為主旨,裝飾之意欲乃為其動機。其圖案以自然為對象,將此半形態化,以散布於空間,隔空隙並列為特色。故充分表現出分散之美。或以線為主調,或以單純之色彩與浮雕,毫無拘束之手法勇敢表現出追求美之意念。

以臺大人類學系所收藏之三貂社平埔族之雕刻品及省立博物館所藏平埔遺品而觀察之,平埔族對造型藝術具有濃厚之興趣,且曾有相當高之水準。吾人可從其遺品中肯定其追求美之欲求,較一般山地土著族有過之而無不及。伊能曾訪三貂社平埔族,目睹其船形房屋,於其木壁上雕刻圖案滿目玲瑯之一斑。平埔族之雕刻材料(Material)多使用樟木或竹子,以凹線雕刻為主,偶亦參雜浮雕在內。據臺灣大學所藏三貂社者,曾塗以米、黑、白等三色,並具有塗漆之光輝,省立博物館所藏者,於凹線內塗有白色。就圖案而言,屬於幾何學有規則複雜花紋為特色。圖案尬由大小各種波狀紋、雙重菱形(使用於杯)、二直線交叉紋所構成。並且亦有將事物半形態化之圖案,尤以表示戴帽之面部為多。人面上刻有單調之眉、眼、鼻、嘴各部,頭上戴有十分複雜之帽子,以巧妙之幾何線條,表示各種型式之帽子,並刻單菱形或複合菱形之耳環。人體之部分,皆刻有脛飾、腰飾、腕環。伊能於宜蘭地區三貂社所收集之屋內雕刻板上,除人物之形態化之外,並刻有檳榔樹及鹿、牛等動物。平埔族之浮雕多用於表現人體,雖較排灣族者缺乏量感,然因其外緣輪廓以直線控制,增加硬調量感,據宮川次郎著「臺灣之原始藝術」乙書中所稱,平埔族之嵌板,高八尺五寸,寬一尺二寸,僅人首施以浮雕,其他服飾皆以嵌雕表示之。

又臺灣省立博物館及國立臺灣大學人類學系標本陳列室所藏木雕顯示,北部平埔族木雕具有平面化、裝飾、填充三種特徵。平面化、乃將三度空間之物像安置於二度空間的平面上處理。除了木盤、木桶之外,北部平埔族之木雕藝術多見於房屋壁板之平面上,器用亦多限於表面裝飾,不見圓雕之出現,完全以平面化手法處理雕刻題材,明顯地表達其平面化意圖。就其人像的雕刻而言,人面及身部做正面觀,手腳則向兩則展開成蛙形而構成一平面圖形。此外,北部平埔族木雕具有十分濃郁的裝飾趣味,例如為家屋之美觀及裝飾而雕刻者亦多。所謂填充,乃指將裝飾面填滿圖案以求得雕刻面充實之效果。就北部平埔族木雕而言,雕刻面上總是佈滿略同案文樣。於較寬大之雕刻面周圍或空處填以幾何圖文;於狹長房柱的長條形雕刻面則或將主題拉長,或將相同的人像與幾何圖形重覆使用。

就木雕之文樣而言,包括有:(一)人頭、人像文;(二)植物文,以檳榔樹為主;(三)動物文,以鹿及山豬為主;(四)漢字文,以為裝飾並取其吉祥;(五)幾何形圖文,包括直線文、斜線文、波線文、曲線文、鋸齒形文、半圓弧文、三角形文、方格文、菱形文、複合菱形文、V字形文、W形文、圓文、同心圓文等。幾何圖形文及漢字文主要用以填充、裝飾。動物文及植物文則反映出其日常生活。最具特色者,乃人像文樣。人頭及人像文樣主要有兩種形式:第一種樣式之技法乃線雕,人像左右對稱,在版面上之安排相當自由,周圍之幾何文樣也相當隨意地填充版面;第二種樣式,則人像及人頭以淺浮雕技法刻劃得工整而且精細,左右嚴格對稱,排列整齊,高冠拉得很長,幾何圖形也刻劃得相當工整。這兩種樣式的人像都戴有形狀不同的高冠,其高冠、耳部、手肘、腰裙、手臂與腳部常附有穗狀垂飾,這些高冠人像正是北部平埔族之木雕獨特發展出來之特色,如同排灣族群的百步蛇文,具有強烈之地方色彩與社會意義。要之,北部平埔族之木雕功能在於反映日常生活中習見之事物,並以為觀賞、裝飾之用,人像亦不代表祖先,沒有宗教神聖之色彩(以上有關北部平埔族本雕之描述見王端宜著「北部平埔族的木雕」)。

貳、編織與服飾

一、編織

原始民族之衣料,在其文化階梯中亦有緩慢之演變與進步,目其質材因所處自然環境而異,於初期當不知衣著以裸體為常,其需穿著衣服之最切需動機,必然為禦寒為目的,因此寒冷地之原始民族,當較熱帶地區更為迫切。由於寒冷地多毛皮獸,尤其凍原地帶缺乏植物性衣料,馴鹿皮、熊皮、魚皮成為普遍禦寒衣料。至於熱帶地區全年高溫,對衣著之欲求,當不如寒冷地之迫切,故裸露生活至為普遍。其衣著之禦寒目的,甚至尚不及遮蔽私處或裝飾象徵地位等觀念性意念之表現。引古籍「臺灣番社考」所載:「男女俱無衣服,但以獸皮、樹葉蒙下體」雖所云係「生番」,惟平埔族之原始狀態曾有此階段。該志又云:「居家則以裸,惟不去方巾」。「臺海見聞錄」載:「男以布四尺圍蔽下體,曰『踏畢』。」番俗六考云:「夏月結麻枲縷縷,掛於下體」;「諸羅縣志」載:「臍下結一方中,聊蔽前陰,露臀跣足」。「可知平埔族之最初需衣著乃為遮蔽私處之羞恥觀念所使也。

(一)達戈紋:樹皮衣料達戈紋之製造,「裨海紀遊」載:「男女夏則裸體,惟私處圍三尺布;冬寒以毛毯為單衣,毯漬樹皮雜犬毛為之」;「東瀛識略」云:「卓戈文,番氈名,亦番婦所織;刮獸毛和樹皮為之」;「諸羅縣志」載:「半線以上多揉樹皮為裙,白如苧,曉行以禦湛露,晞則褪之。」又載:「達戈紋出水沙連,如毬;紵雜樹皮成之。色瑩白。料紋間以赭黛;長不竟體。出南路各社者皆灰色,有磚紋或方勝者;長亦如之。番以被體;漢人以為衣色,頗堅緻。」;「皇清職貢圖」載:「以樹皮績為長杉,夏常裸體」;「臺海見聞錄」載:「男用鹿皮或卓戈紋青布圍腰下,名『抄陰』」。「清一統志臺灣府」:「嘉義熟番……以樹皮績為長杉,夏常裸體」又載:「能績樹為布。」、「水沙漣及巴老遠……績樹皮橫聯之」。「噶瑪蘭廳志」載:「以樹皮合葛絲,及染過釆狗毛織氈,名曰達戈紋,……」,顯然早期臺灣先住民之間,除以鹿皮等動物衣料外,自製之植物衣料「達戈紋」乃樹皮衣料。所謂「達戈紋」在平埔族間使用至為普遍。達戈紋之為何物,在古志之記載,雖有若干出入,或與苧麻之織品混為一,惟從「揉樹皮」、「漬樹皮」、「以樹皮合葛絲」等字句句徵實,所謂達戈紋即樹皮衣料,此似毋庸置疑。按樹皮衣料在印度尼西亞文化圈中非常普遍,亦為文化特徵之一。在蘇門答腊,西里伯、婆羅洲、新幾內亞之山地先住民間,至今尚使用此種衣料,省立博物館曾蒐存多件。又海南島黎人亦有一種稱為「沙紙布」之衣料,其原料為黎人稱「原皮樹」,此蓋漢化稱謂,據山田金治之調查,其學名為Spondias up(可能是Oxillaris),屬漆料植物,在南洋地區之原料樹,學名稱Artocarpusclastice,婆羅洲先住民稱Kayu talap,馬來亞稱Terap Tctop Ahbat Geramr爪哇稱Benda, B. Katan, B. Kebo,泰稱Ho. O,菲律賓稱Gumiban等不一。為常綠喬木,高十至二十公尺,幹徑六十至九十公釐,葉大而長及六十至九十公釐,寬為二十至三十公厘,而呈橢圓形。樹幹可為船材,其樹皮在馬來半島可為漁網之代用品,在婆羅洲、蘇門答腊、馬來亞、摩鹿加等地普遍用於衣料。並且亦可製成帶革、吊革、帽子紐帶、鞋、草履、箱等。

有關達戈文之製法,古志中僅略而幾句「漬」「揉」了事,故無法獲悉其詳。或可從南洋現存先住民間之樹皮衣料之製作法,還原往昔平埔族之達戈紋製法。以新幾內亞之巴布亞人為例,其製造程序,大致如下:男子入林選直徑約十二至十四公分之幼木,伐採後切斷成長約二公尺左右後,搬返村莊,削取表皮後之工作悉歸婦女。婦女輩先以貝殼一片將表皮最上層之綠褐色皮層刮除,然後展放地上,以短木棒敲擊樹皮。見樹皮剝落,乃繼續擊碎纖維間之肉質,其敲打之角度必向樹幹之方向保持四十五度,以免折斷纖維。此項工作不得用水,必須輕輕敲擊,且反覆回轉樹皮。如此樹皮乃從材質部剝落開始分離。然後選根瘤部下刀開而剝取。剝離後之纖維層置於大石之上,再以木槌敲擊使其軟化後,浸漬於水中揉之,以去除雜物,如此便可成為製樹皮之質料。以上所引用之巴布亞人樹皮衣之製法中,有「漬」與「揉」,顯然與古志所載平埔族之達戈紋製造程序完全吻合。據此而推論平埔各族製造達戈紋之程序與巴布亞人,應大同小異。

已如上述,「達戈紋」曾專指稱樹皮衣料,後來演變成稱為「土著所自製之衣料」。因此清代古志,亦得以苧箟捻線,經織機織成之「番布」沿用達戈紋之名稱。

(二)「番布」:前面所述「達戈紋」在本志乃僅指樹皮料而言。餘在古志上雖混稱為「達戈紋」或「卓戈紋」,但以織機紡成之衣料,悉暫不引此稱,以利類別之。

平埔族之織布係婦女之工作,其自織麻布之歷史不知始於何時,據排灣族之口碑,該族約於一百八十年前;卑南族保存有卑南王時代(約二百餘年前)壯丁所著用之精美有袖衣服,故其織布技術,至少可溯及數百前。由此推想,平埔族之織布技術當更較早期。

1、織機:平埔族之織機稱「普魯」。其製法將原木挖空,函口成槽形,屬於腰機式。其機胴之長約三尺(與近世山地土著族者略同尺寸),橫穿竹木於機中,使胴機可轉。機似圓略呈三角形,捻苧麻絲為線,或夾以犬毛,卷舒其經絲於胴機,擊於腰並以刓木為軸。作坐勢,擲緯線,穿梭闔而織之。故其所織之布,長度不超過胴機周長,加婦女腿長。就近時山地先住民族之胴機之底寬七寸,頂寬三寸,高九寸與一般婦女腿長二尺半之加而推想,所織之麻布長度,當未及五尺三寸。此與「東瀛識略」所載:「(番布)長不逾五尺。恰巧相吻合。「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記平埔族之織機云:「番婦用圓木挖空為機,圍三尺許,函口如槽,名『普魯』。以苧箟捻線,或用犬毛為之,橫竹木桿於機內,卷舒其經,綴線為綜,擲緯而織。」;「番社釆風圖考」亦載:「番女機杼以木,大如栲栳,鑿空其中,橫穿以竹,使可轉,纏經於上,刓木為軸,繫於腰,穿梭闔而織之。」

2、原料:其線料,乃以自植之苧箟織緯,以紡錘搓捻而成之粗麻絲為主。而一般衣料用者,以不染色者為主。裝飾用者乃以茜草或薯榔、芭蕉葉等天然植物之液汁染色,特別鮮豔奪目之顏色,則購自漢人之有色毛線,或抽取嗶吱為縷夾織。亦有雜鳥羽獸毛、樹皮、草葛而合織者。此外亦有將得之漢人之生絲,織成「番錦」者。「東瀛識略」載:「人工所製者,有番錦,絲皆內地往,撚如絲,方就經緯。」

因此等平埔族之自製衣料,現已困難收集,故其精緻程度,無法獲悉。然以今日彙集之山地先住民之織布上精美之夾織圖案而想像,平埔族者必不在其下。由於審美觀點之差異,或在清季漢人眼光下,認為幼樨粗露,實以現代美術觀點觀之,可能或為藝術之傑作。惜因實物之缺乏不得不在古記載上推測之。引「諸羅縣志」與「彰化縣志」所載:「粗布繫腰小帶,花紋歷錄可愛。」;「番社釆風圖考」之載:「染以茜草,合鳥獸毛織帛,斑斕相間。」;「東瀛識略」所云:「米色者最佳,間以五釆絲織為被褥面。」;及同志之:「刮獸毛和樹皮為之,錯雜成文。」等,似可了解平埔族,依其毫無拘束的審美感,夾織所能入手之材料,縱橫發揮與創造,表現各色各樣之圖案與色彩於麻布上甘迪紐斯(Candidilus. Rev. Georgius)之「臺灣島要略」載:「衣服及衣飾之最佳料,乃以犬毛織成者。係從活犬皮上拔除之毛,染成紅色或其他色,一如歐洲人之使用羊毛。」又載:「彼等以米或鹿皮交換中國之絲綢,此與歐洲之金銀具有同等之價值。」此為平埔族接受外來衣料之記述,因犬毛所織成者,究竟原料匱乏,漢人之絲綢乃替代其珍貴犬毛衣料之地上。平埔族之珍視犬毛為衣料,恰與北極區愛斯基摩人之珍視「愛斯基摩狗」相似。

二、服飾

平埔族在主裝、副裝、冠履之外,並使用多種裝飾物於衣服上或身上。其主要者有頭飾、且飾、頸飾、手鐲等。今將其大要徵於古籍之記載,如下:

(一)頭飾:平埔族之頭飾最原始者有雞尾、雉尾、鳥羽以及野花,皆取於自然界之動植物者也。屬於較進步之頭飾有骨簪、珠飾之類。「裨海紀遊」述洪雅族之羽毛髮飾謂:「又以雞尾三羽為一阆,插髻上,迎風招,以為觀美。」「臺海見聞錄」亦載:「插雞尾,迎風招。」;「重修鳳山縣志」謂西拉雅族:「插雞羽名『荥』,武洛曰『伊習』,力力曰『馬甲奴葛』,猶言齊整也。」;臺陽見聞錄」及載:「插雞羽;曰『荥』。」,「諸羅縣志」與「彰化縣志」載:「或以雉尾及鳥羽插髻垂肩。」

有關平埔各族喜插野花為飾之記載,即有「海東札記」之:「喜簪野花」。「重修鳳山縣志」之:「男女喜簪野花,圍繞頭上,名『哈網』。」;「臺灣府志」及同志」之「番婦……頭上多帶花草。」;「諸羅縣志」與「彰化縣志」之「喜插花。」;「臺海見聞錄」之「男喜野花,圍繞頭上,名曰『哈網』。」「噶瑪蘭廳志」之「婦女則結辮簪野花。」以上之記載,皆大同小異,但所稱對象,即普及於南北各平埔族。因此等飾物順手可取,且其審美感又大同小異故也。

屬於最進步之頭飾「骨簪」與「珠飾」之記載,有「皇清職貢圖」之:「如盤髮輟小珠。」;「番俗六考」、「范志」及「余志」之「馬芝遴番,頭帶木梳、竹簪、或插螺簪、鹿角簪,名曰『夏其網』。」「同志」並云:「番婦頭帶小珠,曰『賓耶產』;又載:「頭上珠飾,名曰『沙其落』」;男婦頭貫骨簪,曰『打拉』。」其中珠飾之材料,係交易所得,由外界傳入平埔族之珍貴品。簪類或自製抑外製不得其詳,其作用係梳髮之實用外並兼具裝飾,此與今日文明人並無差異。

(二)耳飾:平埔族之男子,在各族間普遍有喜大耳之風習,已於身體毀飾項下敘述。然穿耳或擴展耳輪本身以懸掛或嵌入裝飾之目的而為之。故耳朵之毀飾本身,所具美感當非美飾之主體。實際上穿掛或塞入裝飾品後,才能充分發揮其裝飾之效果。平埔族男子,於幼小時先穿耳,塞以竹圈等,使其漸大,再實以螺、貝、圓木、灰土。然其注重耳飾之年齡,似在婚前。至婚後即除去此等飾物。據「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載:「已娶者,曰老纖,則去塞耳,以分別長幼。」至於未婚男子,包括麻達在內,其普遍懸塞耳飾之風,於「東瀛識略」載:「以硨磲螺貝圍圓二、三寸者塞之。」;「臺海見聞錄」載:「貫以竹圍螺殼。」;「臺海見聞錄」又載:「以木環貫耳中。」;「番俗六考」、「范志」及「余志」載:「穿耳,後用蠔灰、漆、木或螺錢或竹圈用白紙裹之,塞於兩耳,名曰『浒』。」;並載:「麻達兩耳如環,實以木板螺殼。」又載:「麻達……,乃實以木板,或嵌以螺錢。」;「皇清職貢圖」載:「又男童……,乃實以圓木,或嵌螺錢。」

婦女皆耳鑽數孔至八、九孔,其孔數較男子為多,並不擴展耳孔,故不影響耳輪之外形。此等為數極多之耳孔,為嵌米珠,帶耳環為目的。「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載:「(番婦)帶漢人耳環。」「范志」及「余志」又載:「飾以米珠名『鶴老卜』。」;「裨海紀遊」及「渡海輿記」等載「以海螺文具嵌為飾。」;「噶瑪蘭志」載:「婦女則……兩耳垂大環。」。

(三)項飾:平埔族之項飾,最原始者,取自天然植物之金絲籐葉項圈或草箍之類。「皇清職貢圖」指洪雅族謂:「(女)項圍白螺珊瑚為飾。」「東瀛識略」載:「諸番男婦咸以草箍纏首,似帽非帽,或用竹片纏以絲帶,或以青布及紗為之。」「諸羅縣志」、「彰化縣志」載:「細而軟,淡黃或淺紅色,曰『金絲籐葉』。……不香不華如風蘭,不著土而滋榮。男女盤於首以為勝」。

較之進步者,乃利用外來之銀錢、瑪瑙和螺貝穿綴而成之項圈。在土著語各有不同名稱。夏落、描打臘(眉打臘)、麻海澤、衣堵(牙堵)、哈達、與那、靈忽因耶那等皆為項圈之類。「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載西拉雅族謂:「頸掛銀錢、約指、螺貝及紅毛錢,瓔玟纍纍盤繞數匝,名曰『夏落』。又載洪雅族婦女謂:「頸項圍繞白螺錢,曰『描打臘』。」;謂巴布薩族:「番婦項帶珠串,曰『麻海澤』。」;稱巴布薩、洪雅、拍瀑拉諸族:「項掛『衣堵』(瑪瑙珠)、眉打剌(螺錢)。」;指道卡斯、凱達喀蘭、噶瑪蘭各族謂:「(番婦)項上掛瑪瑙珠、螺錢、章珠、曰『真仔贊』。」指道卡斯謂:「項掛瑪瑙珠,名『璽忽因耶那』。」;又稱:「(各番社)以白螺殼為方塊,釘寸許,名曰『哈達』,圍於項。」「重修鳳山縣志」謂西拉雅族「項懸螺錢,名『與那』。」。「噶瑪蘭志」稱噶瑪蘭族謂:「亦有項掛金絲魚形者。」;「海東札記」載:「項掛銀錢、螺貝曰『描打臘』、曰『麻海澤』、曰『牙堵』。」

據上列古籍之記載,當時之平埔族,不分南北,皆喜佩帶各式各樣之項圈以裝飾,尤其婦女之服裝既與男子無多大差異,藉項圈強調其美觀,並以之與男子有所列之。

(四)臂飾:手臂之裝飾品,依男女之別及年齡之別,有若干差異。鐵製之所謂「劍脊」、「蟶殼」、「鐵釧」等似概使用於男子之間,但亦使用銅鐲;好束以銅環「堵生聲」、「瑪瑙珠串等,並通用蛤釧、「下候落」;麻達即帶「薩鼓宜」或「薩時宜」或卓機輪」或「咬根任」與鐵鐲於兩手。關於平埔族間之臂飾,各志記載頗多,主要者摘列如下:

「臺海見聞錄」載:「男……手帶銅鐲或銕環。」;又載:「(男婦)俱以銅鐵環束兩腕,或疊至數十、各縣番社都有之。……(女)……腕束銅環。」;「東瀛識略」載:「諸番男婦……腕帶銅鐲或鐵環,或穿瑪瑙珠為圈。」;「臺灣府志」及「周志」載:「手帶鐲,或銅或鐵所鑄,多者至數十雙。」;「番俗六考」、「余志」、「范志」皆載:「臂腕束以鐵釧,有兩手五、六十者;或用蛤釧或縛手腕以草,長垂地,如鹿拂狀曰『下候落』。」又謂:「手足腕俱束以銅圈,曰『堵生聲』。」並載:「手帶銅鐲或鐵環,名『圭留』;

馮秉正致柯羅尼亞(P. de collnia)書上載:「可以懸耳環,在腕上或肘上都可帶鐲子,也可以帶好幾排各種顏色的小珠綴成的項圈和帽飾。」

關於遞送公文之麻達,手腕上所帶之薩頭宜、薩時宜或草機輪、咬根任,同物異稱也。「諸羅縣志」和「彰化縣志」載:「鑄鐵長三寸許,如竹管;斜削其半,空中而尖其尾,曰『薩鼓宜』,又曰『卓機輪』。繫其尖於掌之背,番約鐵鐲兩手,足舉手動,與鐲撞擊,聲錚錚然。」;並載:「肘懸薩鼓宜,結草雙垂如帶,飄颺自喜;沙起風飛,薩鼓宜叮噹遠聞,瞬息間已十數里。」;鳳山縣志」載:薩時宜,制長三寸許,如竹剖片,狹其一端,鍊鐵為之。繩貫凹中,約於掌背,束鐵劍脊釧於手。行則手隨之而動,薩時宜自擊於釧脊,聲鏗鏗然。」。蓋薩鼓宜者,係遞送公文時,以其鏗鏗聲,自遠處預告公文將到之目的。並非裝飾目的也。「臺灣府志」及「同志」所載:「凡傳遞文書,兩手繫鈴,撞之則鳴,其走如飛。」,可知其用意在傳訊,故不能視為平埔族原有之裝飾物也。

(五)其他:平埔族之社會組織,至荷據時期,仍尊重其原來之政治形態,保留酋長制度,任其自治,但另組織地方議會,監督誘導諸社酋長與長老。在此之前,其社會階層,依職掌、年齡、當有相當明顯之界限。故其因所屬階層與擔當職務之差異,服制上當亦曾有區別,惟因缺乏記載已無從考察。清代仍任各社土目,處理社事,領導社眾,因除土目之外增設副土目,並設通事,分掌其權責,致其單一領導權發生動搖。然土目仍需對一般社眾示其身份,在服飾方面,改著清裝以示別於社眾。從「裨海紀遊」之謂:「土官購戲衣為公服,但求紅紫,不問男女。「番俗六考」、「范志」、「余志」所載:「會飲,土官多用優人蟒衣、皂靴、漢人絨帽。」;「東瀛識略」之載:「土目多用優人蟒衣、皂靴、共帽箍外加金圈為飾,可插雉尾二。」;「臺海見聞錄」之謂:「惟土官有著衣履者,……土官則衣裘帛。」;「蠡測彙鈔」所載:「至土目見漢官,必加裝飾,衣襦皆紅嗶嘰、又有束股及腓之褲;女則衣白,其襦褲或紅或綠。」等記載,可推察平埔族中之漢化先鋒,乃土目等特殊身份者,其穿著清裝,似遇有公事或特殊場合,並非日常穿著戲衣之意。平埔族之完全棄其固有服裝,乃已溶於質量占絕對優勢之漢人社會之後。在其尚惟持部落組織時,當不致於全盤易漢裝也。

參、身體毀飾

一、刺墨(文身)

(一)刺墨之目的與其消長:在「番社釆風圖考」及「臺海見聞錄」,皆載有平埔族體飾之風習,謂:「番俗裸體為飾,社中以此推為雄長,番女以此願求婚媾,故相焉。」按體飾為最原始之毀飾,且為未開化民族間之共通風習。刺墨與切傷為皮膚毀飾之方法,平埔族曾普遍有刺墨之習慣,其男子之刺墨,除為某一領導階層標識之作用外,並誇示武勇、象徵男性美,吸引異性之作用;女子之刺墨完全出自美之表現,以為誘引男性之關心。

關於平埔族刺墨之記載,可引馮秉正致柯羅尼亞(P. ed Colonia)書上所載:「他們也會利用自己的皮,在面部刺上奇異的樹木、花草、野獸等形狀,這是很痛的,據他們對我說,假使手術不快,或間斷,就可以致命。他們要用幾個月工夫,有時要一整年。在此時期,他們必須每天弄一隻烏龜之類的東西,送給刺面的人,要他刺得和別人不同,因為不許每一箇人有那樣的花紋的。這特權只有社中公認為賽跑時或打獵時超過別人的才能享受。」

平埔族刺墨之風習至十七世紀與漢人接觸,逐漸廢除,據「重修臺灣縣志」所載:「近亦漸少。」;「海東札記」載:「還來北路諸番猶沿此習;南路則絕無貫耳、文身者。」又「裨海紀遊」載「已渡過大甲社、雙寮社、至宛里社宿。……御車番人貌益陋,變胸背雕青為豹文。」;又載:「過打貓社、山壘溪、他里霧社,至柴里社。……所見御車番兒,皆偏體雕青,背為烏翼盤旋,自肩至臍,斜銳為網罟纓絡,兩臂各人首,斷脰猙獰可怖。」;「半線以北,胸背皆作豹文,如半臂之在體。」;「至大武郡社。是日所見番人,文身者愈多。」綜合上述「裨海紀遊」所載,刺墨之風在北部各平埔族間,較南部之西拉雅族更熾。此與本世紀初葉北部山地先住民刺墨者較南部諸族為盛,恰巧一致。有關刺墨風習,據「東瀛識略」載:「云遵祖訓不敢背也。」;「諸羅縣志」亦謂:「文身皆命之祖父」,可知平埔族與漢人接觸頻繁之西拉雅族,刺墨之風,在清初已趨式微,但在康熙中葉郁永河北上之時,每過一社即見文身之人愈多,且從臉部波及手臂、上半身。

(二)刺墨之方法:平埔族刺墨之法,因放棄此風既久,無法獲得詳細資料,僅能藉古志之記載了解其一端。「諸羅縣志」所載:「(舉行刺墨)刑牲,會社眾,飲其子孫,至醉,刺以鍼、醋而墨之。亦有壯而自文者,世相繼,否則已焉;雖痛楚,忍創而刺之,云不敢背祖也。」;「番社釆風圖考」云:「臺番以鍼刺膚,漬以墨汁,使膚完皮合,遍體青紋。」又載:「新婦以鍼周刺口旁為花草等狀,寬五、六分,漬以黑皂,若丈夫鬚玽然;蓋欲以則室女也。」「東瀛識略」云:「點以黛。」以上所稱之刺墨工具「鍼」當與山地土著所使用者同,按鍼即針,將針固定於木柄上,形如牙刷者,另備一木棒在膚上輕輕敲打,然後用色料(山地先住民使用松香木灰混油所成者)滲透傷孔,使之附著。所以稱「墨之」、「漬以墨汁」或「漬以黑色皂」「點以黛」,其顏色由黑、皂、黛而推測,則為青黑色者。根據上述文獻所載,刺墨之法與山地先住民相吻。

(三)刺墨之圖案:刺墨所採用之圖案,有關男子者在古志中「番社釆風圖考」謂:「有如花草錦繡及臺閣之狀」;「重修臺灣府志」及「海東札記」皆謂:「其所刺,則紅毛字也」;「裨海紀遊」及「渡海輿記」載為「豹文」或「斜銳」為網罟纓絡,兩臂各為人首形;「為鳥翼網罟虎豹文,不可名狀」;「諸羅縣志」云:「遍刺蝌蚪文字及蟲魚之狀」;「東瀛識略」:「為花草虎豹文」。

有關女性者據「番社釆風圖考」云:「若丈夫鬚髯然」;「東瀛識略」載:「若塑羅漢髭鬚」。其所謂蝌蚪文、虎豹文、紅毛字、鳥翼、當稱曲線連續而成之花紋;花、草、蟲魚與人首形,即可能某種動植物之象形圖案,網罟、臺閣狀為直線交接而成之花紋。此等對平埔族文身所刺圖案之描述,係出自目睹者之主觀,雖依人而異,但大致與晚近之山地先住民同出一轍。

(四)刺墨之部位:居住南部之西拉雅族黥墨之風較早衰退,但中北各族則保留此風較久。其刺墨之部位,愈向北愈遍及上半體及兩手臂。「臺灣府志」(高拱乾修)云:「身體刺記,或臂或背;好事者,竟至遍體皆文。」在裨海紀遊中所述之道卡斯、洪雅等北部各族「胸背雕青為豹文」;「遍體雕青,背為鳥翼盤旋,自肩至臍,斜銳為網罟纓絡,兩臂為人首形……」、「半線以北胸背皆作豹文。」由此可窺知當時平埔各族刺墨之部位,依各族之漢化程度深淺而異。西拉雅族之文身在康熙年代似已不多見,但濁水溪以北各族之成年男子,在胸、背、兩臂,凡上半身裸出部份,皆刺有各式各樣之花紋,此與排灣族之貴族,於其胸部、背部及兩腕,以粗線條,從肩部至胸膛;從兩腕上端越過肩部,並經手頭沿手腕繞其四周;從肩頂或腋下伸延達後背抵達腰部,大同小異。排灣族之線條係蛇紋之山形、梯形連續而成;平埔族者,雖無法依族明顯指出其花紋出自何物,但似紅毛字,或豹文或網罟狀或鳥翼或臺閣狀。雖不可名狀,其綜合感覺亦與排灣族者頗為一致。惟成年女子刺墨之部位,僅限於口之兩旁及唇吻上下緣。「番社釆風圖」云:「周刺口旁」,「番俗六考」及諸羅縣志」謂:「繞唇吻皆刺之」;「東瀛識略」稱:「繞唇吻刺之」。故已婚婦女之刺墨,與泰雅魯族婦女者,頗為類似。

二、缺齒與涅齒

(一)缺齒:平埔族男女在婚後或訂盟之時,有互相鑿門齒相授之習慣。據「裨海紀遊」所載:「名挽手少年至,鑿上齶折門牙旁二齒授女,女亦鑿二齒付男,……」;「番社釆風圖考」載:「……男女各折去上齒二,以相啞謎」;「諸羅縣志」與「彰化縣志」皆載:「女有夫,斷其旁二齒,以別處子。」;「東瀛識略」亦載:「既婚,男女必斷旁二齒」。其缺齒之位置為門牙中央二顆之左右各一(即側門齒),此種風習亦由曹族,布農族、泰雅族、賽夏族保存至本世紀初。平埔各族缺齒之年齡,依古志之記載,皆在訂婚或婚後,故其意義可視同文身之刺墨,以別「處子」為目的,其動機於女則含花有主,於男則意已有婦之夫,具有倫理之作用。「重修臺灣府志」所云:「訂盟」;「番社釆風圖考」之所謂:「取痛癢相關之意。」;「諸羅縣志」之所云:「以別處子」等皆有識別相守之含義。除此之外,缺齒亦由享美觀念之表現。在原始民族之間,以為拔除雙牙,談話時從其空隙,能隱約見到紅舌為美觀。且拔除側門齒,可防重生齒或齒牙伸出唇外之弊,無疑亦為預防醜狀而為之。但此缺齒之風習亦從南部逐漸衰微,以至漢化久後完全廢棄之。此可從「諸羅縣志」、「彰化縣志」之載有:「今近縣各社,亦多外折齒者。」知察之。至於缺齒之法,雖無詳細記載,但以「鑿」、「折」、「斷」等字義。再比照晚近山地先住民缺齒之法而推測,其法可能先在齒旁置木片,以鐵或石頭敲打,使齒根動搖,終於折之或斷之。

(二)涅齒:即與古代日人已婚婦女間之所謂Ohaguro 之風習同工異曲。但此風在平埔族並非僅限於婦女之間。涅齒之風可能為斷齒之進化者,因以某種植物之墨汁塗於牙齒,其作用與缺齒雷同,但可避免折齒之痛苦故也,有關平埔族間之涅齒之記載,見於「番俗六考」、「范志」、「余志」、「重修鳳山縣志」及「重修臺灣縣志」,謂:「齒皆染黑」;「諸羅縣志」及「彰化縣志」即載:男女以澀草或芭蕉花擦齒令黑。」「臺灣府志」、「周志」及「海東札記」載:「齒用生芻染黑。」馮秉正致柯羅尼亞(P. de Colonia)書上載:「然而每一個人可以把牙齒染黑。」

但亦有相反以潔白牙齒為美之觀念者。例如洪雅族及中北部各平埔族,似乎普遍有白齒為美之風習。據陳少崖所著「番俗六考」引外記載:「大武郡之女,時以細砂礪齒,望若編見。」;「諸羅縣志」謂:「今自燕霧、半線以北皆然(礪齒),不獨大武郡也。」按晚近之先住民涅齒之習慣,限於南部有喫檳榔習慣各族之阿美族之間。蓋喫檳榔日久自然牙齒將号黑,但參雜不齊,索性染之為漆黑,較美觀故也。以平埔族而言員林、社頭以北,檳榔樹暫少,以至絕滅,故自然形成以白齒代黑齒,或以缺齒代黑齒之風習似理所必然。

三、穿耳、大耳

「番社釆風圖考」云:番社自幼鑽耳,……使耳孔大如巨環垂肩上,亦有穿耳之俗也。」;「諸羅縣志」及「彰化縣志」皆載有:「男女各貫兩耳,……東西螺、大武郡等社,男女好貫大耳,……大武郡各社重貫耳」;「東瀛識略」云:「男多穴耳」;「臺海先聞錄」載:「番喜大耳垂肩」;「臺灣府志」及「周志」載:各穿耳孔」;「裨海紀遊」謂:「男子競尚大耳…… 至於垂肩撞胸者。……至大武郡社。……耳輪大如埀。」;「渡海輿記」亦載:「耳輪大,垂肩」;「番俗六考」載:「他里霧以上,多為大耳。」「海東札記」云:「麻達兩耳如環。」;「皇清職貢圖」載:「男童喜穿耳」。以上之記載或謂男女各貫兩耳,或云男子喜穴耳,有關婦女穴耳之記載則如下:「范志」、「余志」載:「(番婦)耳穿五孔」;「東瀛識略」載:「番女……穿耳多至六、七孔。」

;裨海紀遊」載:「番婦穴耳為五孔。」等。

以上所引古志之記載,普遍述及平埔族穿耳之風習。蓋穿耳為身體毀飾之一法,其最主要目的,則為帶耳環、耳垂等飾器;故仍可視為原始民族求審美觀念之發露。據「番俗六考」、「范志」、「余志」均載:「番婦最喜男子耳垂至肩,故競為之。」所謂番喜耳大垂肩之風習亦見於近世箟荖漏社以北之北方阿美族間。因穿掛大耳環,為之耳朵垂下,幾與下顎並行,故有大耳孔阿美之別稱。

關於穴耳之法,「裨海紀遊」謂:「於成童時,向耳垂間各穿一孔,用篠竹貫之,日以加大。」「番俗六考」、「余志」、「范志」載:其始,先用線穿耳」。其穿耳所使用之器具,謂以線穿之。據近世之山地先住民之例,在耳朵反面即墊以甘藷片,以竹針或柑橘莿貫穿之。然後再穿線,以俟傷癒,即拔線,實以茅莖成細竹木片,漸增其數,使之逐漸擴大。由此推察之平埔族最原始之耳穴穿法,亦使用銳利之植物性針刺,後與漢人交易得一般縫針後改用之。至於擴展耳穴之法,或使用竹管、圓木、木板、象子、羽管、螺、殼灰等不一,惟防肉攝合,並逐漸加大,卻各族皆一致。且穴既己貫穿,其次乃使用塞耳之器,以防其度攝合而消滅。據「番俗釆風圖考」載:「貫以竹節;至長漸易其竹而大之」;「諸羅縣志」,「彰化縣志」載:「初納羽管,嗣納筆管,漸可容象子」;「東瀛識略」云:「實以竹,漸舒漸大如錢」。得知所使用塞耳穴者,不外為竹節、羽管、筆管之類也。

其穿耳之年齡似無嚴格規定,亦不舉行任何儀式。僅皆云行於幼年之時。各志皆載「自幼鑽耳」、「於成童時」、「男童喜穿耳」等字句,蓋幼齡之時,父母強之,能忍痛故也。

平埔各族在穴耳所懸掛之耳飾據古志所載有:「諸羅縣志」、「彰化縣志」之:「以細硝子穿綴為珥」;「臺海見聞錄」載:「以木環貫其中」;「番俗六考」、「范志」及「余志」皆謂:「皆帶銅錫墜。」又云:「實以竹圈」;又云:「帶漢人耳環」。以上皆為懸掛之物。另有填塞之飾物,即海螺、蠣粉、竹圈、藤莖、圓木、米珠(道卡稱鶴老卜,限於婦女)等物。

四、除毛

平埔各族既所屬馬來人種,其體質上之特徵,即體毛極少。男子鮮有鬍鬚濃茂者。此與今日山地先住民普遍體毛稀少之事實相符合。在「諸羅縣志」內所繪番俗圖中之男子,不分老幼,皆不見繪有鬍鬚者。又「皇清職貢圖」中所收錄者亦然。此因原來體毛决已不豐,且因有拔除風習故也。「裨海紀遊」所載:「人無老少,不留一髭,並五毛盡去之。」;「海東札記」亦載:「男子鬚出輒拔,無一莖留者」;「鳳山縣志」謂:「拔去髭鬚,不留身上一毛。;「番俗六考」,「范志」、「余志」皆載:「拔髭鬚,名『心力其莪莪』;愛少惡老,長鬚者雖少亦老,至頭白不留一鬚。」所云愛少惡老,仍屬審美感之表現。即體毛不豐,留之無法成美鬚。索性去之以求潤滑細賦之美故也。尤其婦女之拔除臉毛,即在漢族婦女之間,曾極風行。據古志所載其拔除,似不使用任何器具,僅以手指連根部一併拔去。近世山地土著之拔毛方法,男子者,先塗灰合土於皮膚上,然後以手指拔之;或將毛挾以竹木片拔去。婦女亦習漢人,以二線成鏈,挾毛而拔除;至於腋毛之較密生者,乃以火燻燃之(此與屠豬後去毛之法相同)。

五、髮式

頭上之裝飾,為全身中最易引人注目部分。在自然界獸類頭上之長角。鳥類之冠朵,極易觸發原始民族在頭上點綴裝飾之美之欲望。故髮型之美或醜,不論在文化階段之高或低,為人類之共同關心之問題。

國分「祀壺之村」文中記載番婦頭飾謂:「不梳髻亦結辮,將髮掠光,挽纏頭上,插以牛角小梳一枝於頭後,髮除了在平常,在家則用鳥布巾包髮纏頭,不插簪珥,不掛耳鉤。

平埔族之髮式依族別,當有若干差異,因各族之審美觀與傳統不一故也。

(一)束髮:據張耀錡氏之分析,束髮式髮型,多行之於中南部平埔族群之間。從古文獻上之記載而看,在道卡斯、洪雅、西拉雅、巴布薩諸族間,有束成立髮之風習。佐藤文一曾於「臺灣原住種族之原始藝術研究」一書中述及,日據時期之巴則海族之髮式謂:「髮根周圍向上剃圓,餘髮於頭頂束之,剪為三、四寸長而整之,在後頭部紮成立髮,觀之似往昔日本之武士。」。佐藤所述,與「番俗六考」、「余志」、「范志」所載:「剃去周圍之髮,所留頂髮較辮稍大。」;「番俗六考」等所云之:「崩山番(道卡斯族)皆半髮。以草縛其餘。」又云:「各社番皆束髮(道卡斯)」;「皇清職貢圖」所謂之:「男剪髮,束以紅帛。」;「海東札記」載:「髮少長,即斷去其半,以草縛之。」;「臺灣府志」所云之:「髮稍長,即斷去其半,以草縛之。」,似相吻合。此種束髮以紅錄帶、紅帛、鳥絲線、草、青蒿等物紮之,或為一束,或合成兩束,甚至三束不一。據「裨海紀遊」所載洪雅族「獨於髮加束,或為三叉或為雙角。」;「臺海見聞錄」云:「又束髮為三V或雙角。」;「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謂巴布薩族:「頂髮分兩邊,梳結兩髻曰『對對』。」;「諸羅縣志」與「彰化縣志」載:「斷髮鬅阃,束以琏草,或挽髻前後,或攢雙髻於左右。」

至於留束髮似乎亦有因年齡而別之現象。「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載:「東西螺番幼時剃髮,約十餘歲留髮;待成婚後剃去周圍之髮」;又載「未娶者分梳兩髻於額角」,蓋未婚之麻達,束兩結於兩額角之上,至婚後始可在後頭部束髮之風習也。似有藉此以識別已婚與未婚者之年齡階程之作用也。

(二)頭陀狀剪髮:據「諸羅縣志」所載:「髮在周圍者悉除之,中留圓頂,剪而下垂,狀如頭陀」。「淡水廳志」載:「剪髮至額」;「皇清職貢圖」云:「男剪髮齊額」;「東瀛識略」謂:「有齊剪覆額如頭陀狀者。」等皆描述平埔族剪髮至額高而覆蓋成頭陀之風習。按此髮型不在額前分為二,而任之垂下,其覆蓋額面約至中部者,惟皆未述及後頭部之長度。按近世之秀姑巒溪以南之阿美族、卑南族及排灣族,亦多此髮型,惟其後頭部則較長,可及頸部之一半。但魯凱及北部排灣族即前髮留至額部之一半,後髮任之垂下。不知平埔族屬於那一型,惟從實際狀態推測,後頭部必較前額者為長,似合理。此類髮型據張耀錡氏之分析,似多行於北部各平埔族之間。」

(三)垂髮-關於西拉雅族之一部髮型,在「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載有:「恐髮散垂,各以青布纏頭,或以草,冬夏不除。」;「諸羅縣志」載:「髮皆散盤」,由此可窺知平埔族間亦有垂髮不剪之風。惟各以頭巾或頭箍制之,以防散亂。此風與近世之布農族群社群及阿里山曹族之任其垂下,纏以頭巾或帶鹿皮帽者同,而且可能為平埔族最固有之髮型。

(四)辮髮-平埔族漢化已久者,亦有受漢人之影響,自動薙髮編成辮髮者。其領導階程之頭目,或入先住民學堂之兒童,或自動或被動留辮法之例頗多,蓋辮髮乃歸化之表現故也。至光緒年代辮髮已極普及,馬階博士赴宜蘭曾目睹諸多卡瓦蘭族之留辮髮者。早期平埔族之改為辮髮者,見於「番俗六考」、「范志」、「余志」之記載,謂:「近亦有載帽者,剃頭編辮者。」所指乃南部西拉雅族。

肆、樂器與歌謠

一、樂器:平埔族最普遍使用之樂器,徵於古志,以鼻簫、嘴琴、蘆笛為主。此三種樂器,皆屬吹奏之類,在樂器進化階段中,已不屬最原始階段中之敲打發聲之樂器,但未發展至奏曲之程度,而仍然停留於奏拍子之程度。此種樂器,以竹管為材料,在副熱帶,熱帶季風氣候之本省,極易入手,加工亦容易,故成為平埔各族喜愛而普遍之樂器也。

(一)鼻簫:洪雅、巴布薩諸族稱為「獨薩里」或「打布魯」,多係橫式亦有豎式者,長度依族別有若干差異,大致二尺以上至三尺間,採細竹管製之,將竹節打通,於節旁竅小孔,並通一小孔於竹節之首。孔之大或謂豆大或謂與簫同大。孔數各志所載為四孔。其吹奏法,即將鼻簫首之小孔按於鼻孔,以雙手五指按孔,僅留一孔,以氣橫吹之。並移轉壓指位置,使其發出前後銜接,高低不同之音。據古志所形容其音高下清濁中節度,不宛轉且不響亮。在近時之臺灣山地先住民之間,布農族、曹族、卑南族之間亦有鼻簫,諒必與平埔族之鼻簫有文化關連也。

古文獻中關於平埔鼻簫之記載,有「諸羅縣志」、「彰化縣志」所載:「截竹竅(四)孔如簫,長者可二尺,通小孔於竹節之首(右),按於鼻橫吹之,曰鼻簫。」;「鳳山縣志」載:「鼻簫截竹尺餘,孔;另通小孔如豆大於竹節之旁,按以鼻孔,以氣吹之。調既不宛轉,聲亦不響亮。」;「番俗六考」、「范志」及「余志」皆載:「鼻簫長可二尺,亦有長三尺者,截竹竅四孔,通小孔於竹節之首,用鼻橫吹之,或如簫直吹。」;「番社釆風圖考」載:「截竹為管,竅四孔,長可尺二寸,通小孔於竹節之首,按於鼻橫吹之。」;「皇清職貢圖」載:「能載竹為簫,長二‧三尺,以鼻吹之。」。其「番社釆風圖考」所載者,長度僅尺二寸,係「麻達」之愛物,該志云:「麻達夜間吹行社中,番聞而悅之,引與同處。」

(二)嘴琴:嘴琴曾為平埔族重要之樂器,「諸羅縣志」及「彰化縣志」皆載:「……略似琴形,大如指姆,長可四寸,竅其中二寸許,釘以銅片,另繫一小柄;以手為往復,唇鼓動之,聲出銅片間,如切切私語,皆不能遠聞,而纖滑沈蔓,自具幽響。夜月更闌,『貓踏』與番女潛相和,以通情好。」「番社釆風圖考」亦載:「又有制類琴狀,大如拇指,長可四寸,其中二寸許,釘以銅片,另繫一柄,以手按循唇探動之,銅片間有聲,娓娓相爾女。『麻達』於明月清夜,吹行社中;番女悅則和而應之,潛返情款。」此在「臺海見聞錄」亦有類似之記載。

所謂嘴琴者在山地先住民間,亦普遍有之。阿美族稱為Tebutebu,泰雅族稱之為Rubo,此外,賽夏、布農、曹、排灣各族間亦使用之。其製法以小竹片削薄,大略同拇指,長約十公分深,其中央開細長之孔,在孔之一端釘住銅片,另端繫一繩(平埔族者以一小柄繫之),奏樂時,即左手持器之一端,右手拉緊另一端之繩(平埔族者持小柄),將孔隙置於唇上,順呼吸鼓動之,使出類似琵琶「頻頻」作聲,或似彈棉被弓聲。平埔族之嘴琴,從古志之描述,所異僅右手持琴之柄,在山地先住民以繩代之而異,而且同樣在青年未婚輩,男女之間表達情意之用。

嘴琴在叩打、吹奏、彈奏三類中介於吹與彈之間,因以唇之震動,代替手之彈奏,其高低音階,乃以右手握柄或拉線之長短發生變化。故可謂屬於相當進行之原始樂器。

(三)弓琴:與非洲原始民族布休曼之弓琴(Gora)有雷同之處。在本省山地先住民族之間除雅美族以外之餘各有此樂器。布休曼之(Gora),係將武器之弓略加改造者,極其原始。但臺灣土著族之弓琴較其進步。平埔族之弓琴,其起源亦可能獲自絃之啟示。山地先住民之間以南部各族使用弓琴之風較盛,可能與平埔族之接觸較多有關。

平埔族之弓琴,弓部份採小竹削彎成弓形,長度約三十公分左右,以絲線或木皮之能發音者(月桃類之纖維)為絃。彈奏時將上端扣於齒。下端以左手承之,其拇指與食指押絃以調音;以右手拇指與食指彈絃之中央部份。此種樂器亦為平埔族之未婚男女所喜愛,藉之訴說綿綿情意。弓琴之記載見於「諸羅縣志」、「彰化縣志」:「其一制如小弓,長可尺餘,或八、九寸,以絲及木皮之有音者綸為弦;扣於齒,爪其弦以成聲。」;「鳳山縣志」載:「削竹如弓,長尺許;以絲,線為弦,一頭以薄篾折而環其端,承於近弓肖弦下未疊繫於弓,而其背,爪其弦,自具一種沈曼之音。驟聆不甚入耳,靜聽之亦覺纖逸。夜深,番男女潛相彈和以追情私;然幽響不能遠聞。」;「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載:「琴削竹為弓,長尺餘,以絲線為弦,一頭以薄篾折而環其端,承於近弰弦,末疊繫於弓面,齒交其背,爪其弦,自成一音,名曰『突肉』。」

(三)蘆笛:摘蘆管,以絲纏其一半,留一半壓扁成鴨嘴形,並截約二十公分長之竹管穿三孔,嵌蘆管於竹,駢吹之,吹奏時,將手指按於笛孔之上或開或閉,發出響亮之聲。「鳳山縣志載:「蘆笛,截蘆近尺,駢管而吹之。以線札其口如鴨嘴,聲亦淒然悲切。每於秋高月夜間聞之,令人起塞上之思。」;「諸羅縣志」、「彰化縣志」亦截:「用蘆管長寸許,絲纏其半;又其半扁如鴨嘴。截竹長六、七寸,竅三孔,函蘆於竹,駢而吹之,曰蘆笛。」。「新化縣志」並形容其音云:「音如滇、黔間苗之蘆笙,而悲壯過之。」然在古志之記載上,平埔族男女互訴情意,多用鼻簫、嘴琴、弓琴之類,音低沈、不遠開故也。未見有使用蘆笛之記載,蓋厭其聲音響亮悲切,不宜故也。

二、歌謠:在平埔族原始社會中,曾傳誦極為豐多之民族歌謠。藉此等歌謠表現其所含藏之情感及對生活之感觸與美之意識。歌謠亦即其原始文學,藉其言語表達美之價值。由於平埔各族既無本身之文字,此等可視為原始民族之詩,與其語言同存,至廢棄固有語言後,自然失傳。故今日在採集上,已成一大難題,即是能有若干成果,亦屬片斷,破碎不整,且其譯意正確度亦不無問題。因為古謠之傳誦,經常限於在其部落社會間之特殊地位之少數人。例如巫師、頭目、戰爭領袖、獵團領袖等人。而其社會組織早已瓦解,經過歲月之斷層,無繼承傳誦之人,當然失傳。且歌謠中之用語,包含非日常用意之歌語,即是能唱出,其本人亦不審其意,或難免有臆測牽會之弊。在田野調查所收集之平埔族歌謠或古藉上之譯音番歌,從歌舞樂一體之境而言,其所含要素僅保留「原始之詩句」而已。然其原始詩句卻為平埔族人最素朴之感觸與單純,坦率之感情與幼想之表達。

茲將平埔各族歌謠,分有清時期、日據時期、以及光復以後三階段,分別記述於後,以概觀其大要:

(一)清代古誌上之平埔族歌謠:

1、西拉雅族:

新港社別婦歌

馬無艾幾唎(我愛我美貌),唷無晃米牢(不能忘),加麻無知各交(實實想念)。麻各巴圭里文蘭彌勞(我今去捕鹿),查美咬呵阿孛沈沈唷無晃米颏(心中輾轉愈不能志);奚如直落圭哩其文蘭(待捕得鹿),查下力柔下麻勾(回來便相贈)。

蕭種稻歌

呵搭饽其礁(同伴在此),加米馬池唎唭麻如(及時播種);包烏投烏達(要求降雨),符加量其斗逸(保佑好年冬);知葉搭著礁斗逸(到冬熟後),投滿生唭咖僉藍(都須備祭品),被離離帶明音免單(到田間謝田神)。

麻豆社思春歌

唉加安呂燕(夜間難寐),音那馬無力圭吱腰(從前遇著美女子),礁嗎圭礁勞音毛驵(我昨夜夢見伊);沒生交耶音毛夫(公尋至伊門前),孩如未生吱連(心中歡喜難說)。

灣里社誡婦歌

朱連麼靓匏裡乞(娶汝眾人皆知),加直老巴棉煙(原為傳代);加年呀嗄咖犁鑾(須要好名聲),拙年巴恩勞勞呀(切勿做出壞事),車加犁末礁嘮描(請此便覺好看)。

大傑巔社祝年歌

臨臨其斗寅(今過年),尋潢唭什剝格唭圭甲(為粉餈殺雞),施里西奇文林(祭天地);匏打鄰其斗寅麻亮其斗寅(祝新去年勝年),嗒學嗄葛唹因(倍收穫食不盡)。

大武社耕補會飲歌

毛務麻亮其斗寅(耕種勝往年),遏投嗎骀務那其壘(同去打鹿莫遇年番);媽毛買仍艾其打骀(社眾可釀美酒),美樂哄密嗒奇打骀嗎萌(齊來乘興飲酒至醉)。

上淡水力田歌

咳呵呵里慢里慢那毛呵埋(此時係耕田之候),唭唹老唭描嗄咳(今天下雨),唭吧伊加圭朗煙(及時耕種),唭麻列唭呵女門(下種鋤草),唭描螺螺嗄連(好雨節次來了),絍麻萬列其嘻列(播田明白好來飲酒)。

下淡水頌祖歌

巴干拉呀拉呀留(請爾等坐聽),礁眉迦迦漢連的多羅我洛(論我祖先如同大魚),礁眉千洛呵連(凡行走必在前),呵吱媽描歪呵連刀(何等英雄),唹嗎礁單呀連呵吱嗎(如今我輩子孫不肖),無羅嗄連(如風隨舞),巴干拉呀拉呀留(請爾等坐聽)。

阿猴頌祖歌

咳呵呵咳仔滴於老(論我組),振芒唭糾連(實是好漢);礁呵留的涠涠(眾番無敵),礁留涠涠連(誰敢相爭)。

搭樓念祖被水歌

咳呵呵咳呵嗄(此係起曲之調),加斗寅(祖公時),嗎博唭嘮濃(被水沖繫);搭學唭施仔棒(眾番就起),磨葛多務根(走上山內),佳史其加顯加缛(無有柴米),佳史唭唹嗎(也無田園),麻踏堀其嗒學(眾番好難苦)。

茄藤飲酒歌

近呵款其歪(請回來飲酒),礁年臨萬臨萬其歪(同坐同飲),描呵那哆描呵款(不醉無款);代來那其歪(答曰:多謝汝),嘻哆萬那呵款其歪(如今好去遊戲),龜描呵滿礁呵款其歪(若不同去遊戲,便回家去)。

放練種薑歌

粘粘到落其武難馬涼道毛呀覓其唹嗎(此時是三月天,好去犁園),武朗滗礁拉老歪礁嗎嗼(不論男女老幼),免洗溫毛雅覓刀嗎林唭萬(同去犁園好種薑);嗎米唭萬萬吧喇陽午涼藹米唭唎呵(俟薑出後再來飲酒)。

武洛頌祖歌

嘻呵浩孩耶嗄(此句係起曲之調),匕連糾(先時節),鎮唎烏留岐跌潢(我祖先能敵傀儡),那唎平奇腰眉(聞風可畏);鎮仔奇腰眉(如傀儡今尚懼),唭耳奄耳奄罩散嗄(不敢侵越我界)。

力力飲酒捕鹿歌

文嘮唭啞奢(來賽劇)丹領唭漫漫(種子薑),排裡唭黎唉(去換糯米),伊弄嘮唭力(來釀酒);麻骨裡嘮唭力(釀成好酒),匏黍其麻因刃臨萬嘮唭力(請土官來飲酒);媽良嘮唭力(酒足後),毛丙力唭文蘭(去捕鹿),毛里居唭丙力(捕鹿回),文嘮唭啞奢(復賽來戲)。

2、洪雅族:

哆囉嘓社麻達遞送公文歌

喝逞唭蘇力(我遞公文),麻什連唭什連(須當緊到);沙迷唭呵奄(走如飛鳥),因忍其描林(不敢失落);因那唭锒包通事唭洪喝兜(若有遲誤便為通事所罰)。

打貓社番童夜遊歌

麻呵那乃留唎化呢(我想汝,愛汝),麻什緊吁颏化(我實心待汝);化散務那乃颏嘛(汝如何愛我),麻夏劉颏因大都思呂流麻(我今回家,可將何物贈我)。

諸羅山社豐年歌

麻然玲麻什勞林(今逢豐年大收),蠻南無假思毛者(約會社眾);宇烈然蒇沙無嗄(都須釀美酒),宇烈嘮來呶毛沙喝嘻(齊賽來戲);麻什描然麻什什(願明年還似今年)。

大武郡社捕鹿歌

覺夫麻熙蠻乙丹(今日歡會飲酒),麻覺音那麻嘈斗六府嗎(明日及早捕鹿);麻熙棉達仔斗抽(回到社中),音那阿隴仔斗六府嗎(人人都要得鹿);斗六府嗎麻力擺鄰隨(將鹿易銀完餉),嗄隨窪頑熙蠻乙(餉完再來會飲)。

南社會飲歌

吧老灣嗎唭流末失(耕田園遇好年歲),吧思沙螺吧思轆鎖(收得麻、收得米),馬溜文蘭唭打咳(捕得鹿且多)。打茅打奈打匏公申潢奢(父子、祖孫齊來飲酒),招彌流絍絍喃買逸(歡呼歌唱為樂)。

他里霧社土官認餉歌

礁包須嗎喝嘶連(請社眾聽說),因納率速呀通事罕餉(我今同通事認餉);因許麻吧那(爾等須耕種),愛化美忝無那(切勿飲酒失時),閑那東呀罕餉切潢(俟認餉畢),閔留美忝喃潢麼(請爾等來飲酒)。

斗六門社娶妻白誦歌

夜描拔屢描下女(今日我娶妻),別言毛哈潢呼(請來飲酒);尤潢描咿林尤林(日後我生子、生孫),由拔屢別言毛哈潢呼(再娶妻飲又請來酒)。

南北投社賀新婚歌

引老綸堵混(爾新娶妻),其衣堵眉打喇(我裝珠飾貝);蠻乙丹綸堵混(慶賀新婚),引老覺夫麻熙蠻乙丹(爾須留我飲酒)。

3、巴布薩族:

東西螺度年歌

吧園吧達敘每鄰無那(耕田園),馬流平潢珍那麻留呵嗒(愛年歲收成);夫甲馬溜文蘭(捕鹿),甘換麻文欣麻力(易完銀傷害),密林嗎流潢嚎喡含(可去釀酒過年)。

阿束社誦祖歌

嗎留耶茅務嗎吧那(我祖翁最勇猛),麻里末文蘭布務巴那(遇鹿能活捉);吧出呂唭甲買打招(門走直同於馬),布務務勃阿沙彌酣(遇酒縱飲不醉)。

半線社聚飲歌

真角夫甲文南(捕得鹿),支備辰呵打(收得米),密林嗎呵嚎做下酒),保務務其阿肖萬什呵嚎(社眾齊來賽戲會飲)。

貓霧璢社男婦會飲應答歌

爾貓呻嗼(幼番請番婦先歌),爾達惹巫腦(番婦請幼番先歌);爾貓力邁邁由系引呂乞麻饽(番曰,汝婦人賢而且美),爾達惹達馬鱗唭什格(婦曰,汝男人英雄兼能捷走),爾貓力邁邁符馬乞打老末轆引奴薩(番曰,汝婦人在家能養雞豕,並能釀酒),爾達惹赫赫麻允例叮文南乞網果嗎(婦曰,汝男人上山能捕鹿,又能耕田園),美什果孩哪彎哩勺根嗼巫腦岐引奴薩(公眾社皆大歡喜,和歌飲酒)。

4、拍瀑拉族

大肚社祀祖歌

蒇仔蒇麻隱喡什(今日過年),靡阿麻饽仔武嘮馬礁乞咿珊(都備新酒賽戲祭祖);思引咿珊牟起林(想祖上何等英雄),夜嘮務力咿珊年起林(願子孫一如祖上英雄)。

牛罵、沙轆思歸歌

嚅嗎嗄乞武力(往山中捕鹿),蘇多喃任喡須岐散文(忽想起兒子並吾妻);買捷喡離嗎嗄乞武力(速還家再來捕鹿),葛買蘇散文喃任岐引吱(免得妻子在家盼望)。

5、道卡斯族

崩山八社情歌

沈哪嘮葉嗼賓呀離乃嘮(夜間聽歌聲),末力荨戈達些(我獨臥心悶);末里流希馬砌獨夏噫嗄喃(又聽鳥聲啼,想是舊人來訪),達各犁目歇馬文斗哩(走起去看,卻是風去看吹竹聲),嗼下遙寧臨律嗼驵噫嗄呀微(總是懷人心切故爾)。

後社思子歌

曳低高毛白(怪鳥飛去),荨目荨甘宰老描崙(飛倦了宿在樹上);末力希呂荨(見景心悶),毛嗄荨嗼幽耶林嘮(想起我兒子);目歇荨越耶(回家去看),仔者麼飲呂荨(請諸親飲酒釋悶)

竹塹社土官觀番歌

旺奇冉乞別焉毛嗒耶呼(社長,請爾等來飲酒),打阿保留貓轆戈奇老久焉魯(我祖公最善捕鹿、作田),戈探耶林尤耶林真嗎吧搭藍(爾少年子孫,當聽我教導);留擺乞打保貓轆戈傳呵祿允(當學我祖勤謹耕捕),打呵貓武呼別焉(土官就愛惜爾),其耶林林毛嗒耶呼(還來飲邀酒)。

6、凱達格蘭族

淡水各社祭祀歌

遲晚曰居留什(虔請祖公),锇晚眉)虔請祖母),街乃密乃濃(爾來請爾酒),街乃密乃司買單悶(爾來請爾飯共菜);打梢打梢樸咖薩嚕塞锇(庇祐年年好天稼),樸咖薩嚕朱馬喈嚼喈(自東自西好收成),麻查吱斯麻老麻薩拉(捕鹿亦速擒獲)。

(二)日人所採集之平埔歌謠1、民國二十年(日昭和六年西元一九三一年)日人移川子之藏所採集:日人移川子之藏於南方土俗第一卷第二號所報告的平埔歌謠,乃頭社平埔族人於祭祀平埔祖靈「阿立祖」時所唱的祝祭歌謠,但移川的報告並未記錄其原來真正的讀者,且其正確的意義及內容,已無人能掌握。惟此祝祭歌謠仍於臺南縣大內鄉頭社村的阿立祖祭典中唱誦。據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於民國七十四年農曆十月間於該村之調查研究,得以為證,且發現該曲唱誦區域不僅止於頭社村,其所涵蓋區域,尚待進一步調查+域,尚待進一步調查。茲將移川氏以臺語錄其全文之內容,述之於下,曲文共有三段:

第一段

蕉牙蕉牙眉蕉牙,眉於蕉牙龜阿哪,夫媽笠媽犁傌倫,犁傌里傌倫衣妖,夫媽高落高落軏,高落高落溫於妖。六龜眉午落午落,圓仔吧午落午來,落蕉加地無午笠,加何於高媽河眉,落阿河來賢高笠,落阿下雅賢高笠,近阿必到必蕉面,六龜西眉枝于唁,枝有蚋羅半倒,力蕉無西王高笠。哖阿西唁高笠,哖阿唁高笠,哖阿無加寒高例,羅媽義西王高笠,羅不媽牙蕉牙我,羅不媽啟佳波阿。蕉媽特白葉白葉,夫媽腳柯媽柯媽,蕉媽時腰犁之佞。枝于西時難西笠,勞貓味約哆吧鶴。哆吧於加高羅唁,加於蚋貓上河安,下勞無雅到腳來,下勞加蛔力其蕉。勞空媽啟蕉下妖,空媽體高媽河眉。

第二段

六龜眉午落午落。圓那吧俄落俄來,落蕉加地無午笠,加荷於高傌荷眉,勞仔犁高傌荷眉,落貓何來賢高笠。落阿下雅賢高笠,近仔必到蕉面,六龜西眉其于唁,枝于蚋勞仔笠,力道無涉狎高西。哖阿西唁高笠,哖阿無加寒高笠,落傌義西王高笠,勞貓味約哆吧鶴,到吧於腳高軏羅,加於勞貓貓何安,下勞無雅到腳來,下蚋加模力枝蕉,羅空傌啟蕉下妖,空傌禮高傌何眉。羅弟傌平蕉下俄。羅不傌啟佳波阿,蕉傌時白葉白葉,夫貓腳柯腳柯媽,蕉貓時蚵犁上安,蕉四傌蚋羅蚋南,枝於西特難西英。

第三段

誅那戲那戲阿禮,那下那下溫於妖,夫貓歌羅歌羅軛,歌羅歌羅軛於妖。意加貓那意勞貓,媽貓那阿利交未,礁於是那阿帽,南媽阿帽孰那吧!六龜甲禮妖阿禮,龜媽勞禮妖阿禮,媽加媽阿帽帽安,其哖媽加阿帽山。媽加媽阿帽抄吧,湳媽阿帽順那吧,羅勞何那吧意媽,羅勞牛那吧意妖。加意那礁崙那禮,那意誅犁溫於妖,那貓未約道吧鶴,加意那貓貓鶴安,那貓貓鶴安其礁。龜媽利國媽于眉,那牛刀國媽于眉,六龜加禮妖阿禮,龜媽勞禮妖阿禮,礁意是那帽那帽。礁是那帽是仔唁,礁下加架禮加禮,礁之約璞利阿吧,利莫想仔利交未,媽莫想外利交外。

這三段歌謠之內容,村人都不明其義。據教誦此曲唱誦的先生所云及石萬壽於民國七十年於該村的調查,該曲內容之大意大尬如下:這三節曲文的詞意已無人能懂。大意描述平埔族來臺的初期,連遭七年苦旱,致使兄弟分散,巔沛流離。後蒙阿日祖託夢,認為族人褻瀆神明,致有此災,必須全體族人跪地懺悔七七四十九個時辰,才能降甘霖、紓苦旱。族人只好依照阿日祖指示,返鄉跪地懺悔。在這四十九個時辰中,阿日祖不斷指示族人處世的原則,族人一一虔誠領受,阿日祖見族人虔誠懺悔,乃降甘霖,解除旱象。先民為永遠記著阿日祖的訓示,乃編成歌謠傳誦。歌曲各節的含意,第一節是勤耕敬神,有三十二句,每句七言、戒族人勤勞於農牧漁獵,要時時尊敬神明,不志阿日祖的訓示。第二節是敦親睦族,有二十八句,訓示族人要敦親睦族,團結一致,全力抵抗外敵侵略。第三節是全曲中最重要的一節,有三十句,為阿日祖在先祖懺悔時候,訓示族人的箴言誡文,要族人善教子女,以祈長大成人後,捍衛鄉里,繁衍宗族。近年來祭典中,以全典過長不易記著,多單誦第三節箴誡,前二節的曲文遂告失傳。每年是時,由身穿白色衣裙,頭戴圓仔花的少女,圍著代表阿日祖神體,邊唱邊跳,以告誡族人不忘祖訓。歌聲淒涼悲壯,令人不禁流淚。據長老說,除此曲外,還有一曲描述七年苦旱的歌,因過分悲傷,常使社民慟哭,阿日祖乃燒掉歌本,禁止再唱。」(取自石萬壽之「頭社的阿日祖祭典」)

2、民國二十五年(日昭和十一年西元一九三六年)日人石犏莊作所採集:民國二十五年日人石犏莊作,曾赴雙溪下游訪凱達喀蘭族後裔之老媼潘腰,時已七十又五。當時其族人幾已完全漢化,僅有其一人仍能諳熟凱達喀蘭歌謠。其中之一為「祝年歌」,譯其音如下:

Chinabitasawan tasawan Pashinkua.tarakaguwannakai,taraku, maiai,nachiakusabatou,Kinnenomaraisei,maraisannia,wubaichinnabi, Kinarausiyana,waitara a,owae,aohowanihe,aohowaiya,eheiehe,eheyooho.意譯:今日新年,去玩吧!我子與我孫呀!廟堂以石砌成,柱上雕塑有龍,堂皇富麗,無人不知,無人不拜,讓我等一齊玩吧!

所採集之歌謠,從詞意判斷之,實非其原有民族歌謠,內容本身表露感染漢族文化已深矣!因此欲得平埔各族更早之固有歌謠,則不得不求之於中文古文文獻。雖此等以漢字拼土著音記錄成之平埔族歌謠,著者所據何音(閩南音或官話或地方音)實無法得知。儘管有拼音上之疑問,然幸每有必附有中文譯意,使吾人能知歌謠之內容,進而了解其日常生活中之喜怒哀樂與其感情之細節。

3、民國二十五年(日昭和十一年西元一九三六年)日人佐藤文一所研究:佐藤文一之研究,基本上是根據「臺灣府志」中所載之平埔歌謠而下頗大之工夫,但他所讀出來的音與事實上的音,可能具有相當的距離。宋文薰已將之譯載於臺灣公論報副刊臺灣風土第一六三期,於此不贅。

(三)光復以後國人所採集之歌謠: 1、民國三十七年宋文薰、劉枝萬所採集:於民國三十七年八、九月間,宋劉兩氏於南投縣埔里鎮大肚城之青年團化家中集得「貓霧璢社番曲」手抄本一本。毒代名阿火,男,生於光緒十六年,係純璢之巴布薩族(即貓霧璢)後裔,為該地現存唯一之番曲傳承者。然毒阿火已不能完全了解其族語言,就所收集到之「貓霧璢社番曲」而言,他除能唱詠外,僅略知各段大意,有時對相同語句之解釋亦迴然不同。該番曲手抄本,橫十八公分,縱十六、四公分之臺灣舊式賑簿,以毛筆書寫,共計十三張。歌謠文字乃依據漢字之閩南語言記錄。該曲乃於該地區頌祖祭時唱誦。該曲頗長,已刊於文獻專刊第三卷第一期,於此不贅,僅將其意略述於下:該曲乃由六篇各自獨立之番曲所編成,第一段為起唱,相當於前導;第二段乃打鹿曲,實際上為第一段之延續;第二段乃敘述打獵之經過;第四段只敘述建造房屋之經過;第五段為本番曲之峰巔,敘述「走標」(送祖賽跑)以後嗣後之酒宴;最後一段乃前段酒宴之延長。

2、民國四十二年宋文薰所採集:於民國四十二年五月,宋文薰於苗栗縣後龍鄉新港村(原為道卡斯族新港社)所採得。該歌謠為一手抄本,橫十三公分,長十六公分,載於臺灣舊式賑簿,以毛筆書寫,共有三十二頁,封面中央寫「祭祖用歌曲簿」,右下角寫「友梅用」,左邊偏下寫「祖德流傳每年七月十五日、八月十五日大典」。據謂,此歌簿所載有所省略,居住於該區之新港社頭目之後裔劉連震,仍會誦讀該歌簿,至於歌謠內容之已不能言之矣!該曲頗長,刊於考古人類學刊第七集,於此不重述。

3、民國五十一、二年陳漢光所採集:於民國五十一、二年,陳漢光先生後於高雄縣匏仔寮及阿里關一帶進行平埔族宗教信仰之調查,集得祭祖用祭歌數曲。於匏仔寮所唱歌謠,計有兩者:一種屬於祭神用,另種屬娛樂。前者僅於「公廨」內唱,亦即開向、禁向時才可能唱。然據陳氏當時之調查,他們現在禁向已不用唱歌牽戲了。於其他四社系統。如甲仙、阿里關、小林等地,禁向與開向唱的歌是有分別的,但在匏仔寮已不加區別,可能是他們已不在禁向歌舞之原故。匏仔寮在開向時,首先要唱「清神歌頌」,然後唱「九月曲」,再後唱「魚母郎」、「阿下者下」等歌,歌畢,出公廨門時要唱「何以何兮」—「出公廨歌」。陳氏另於阿里關附近所做之調查所採錄者大體與匏仔寮者同,尤其是那些與開向有關之歌曲。於阿里關,唱完了「出公廨」歌之後,就可能接唱其他歌曲,例如:「無西毛塔」、「卡拉哇兮」、「馬干」等等。以上所提到之曲調及其他未提到之曲調,陳氏皆發表於臺灣文獻第十三卷第四期及第十四卷第一期中,於此不贅。

伍、舞蹈

平埔各族與一般原始民族,同以會飲,歌舞為生活中最大樂趣。其武勇事蹟、男女相戀、收穫等生活上喜悅之情,藉歌唱舞蹈以表露之。而且曾占居其生活中極重要之一部份。舞蹈能使精神與肉體感奮,其型態可分為二種,一即模倣之律動,另一則配合律調之體操式舞蹈。平埔族之舞蹈方式,依古文獻之記載而判斷,多屬後者。其舉行舞蹈概於祭祀、收穫、婚宴、築屋落成等慶祝行事之時,故以團體舞為特色。因原始民族,一切共有制度可藉團體舞呼吸、步伐、歌唱之齊一,以加強團體結合力,透過團體行動之自然協調,不斷灌輸生活上之秩序與連繫意識,此為現代舞之所缺乏者。「臺灣內山番地風俗圖」中「賽戲」所載:「每秋成,會同社之眾名曰『做年』,男婦盡選服飾餚鮮華者,於廣場演賽,衣番飾,冠插鳥羽。男子二、三人居前,其後婦女;連臂踏歌,踴躍跳浪,聲韻抒揚,鳴金為節。」即描述收穫時,男女盛裝連臂擊舞蹈之狀況。所繪之圖,即表示排成圓陣,合乎節拍移步之狀態。又據「番俗六考」及「重修臺灣府志」等所載,沙鹿拍瀑拉平埔族舞蹈之情形為:「番婦及貓女為戲,衣錦紵,簪野花,一老嫗鳴金以為進退之節。聚薪燃火,光可燭天,番婦拱立,各給酒三大碗,一吸而盡。朱顏酡者絕鮮,挽手合圍,歌唱跳舞;繼復逐蹋地,先作退步,後則踴躍直前,齊聲歌呼,惟聞得得之聲。」。其舞必有酒,偏舞偏飲,酒酣至入恍惚狀態。為了維持舞步之齊一,皆有人鳴金為節,因舞蹈乃律動之藝術故也。舞者邊跳邊唱,其步伐或退或進,或右或左,實與今日山地舞屬同類型。關於模倣律動之舞蹈,在平埔族間,亦似有其例,據「同志」所載:「跳躍盤旋,如兒戲狀,歌舞常曲,就見在景作曼聲,一人歌,群拍手而和。」所述係西拉雅族,由其動作描寫,似為某種動物(鹿?)動作之模倣,具有滑稽之感,且可能非團體舞,而為個人表演,眾人和歌拍手觀看之。平埔族之實際舞蹈場面,現已完全絕跡,惟於同治十二年(日明治六年),水野遵氏,曾乘舟停泊莽甲南風灣時,目睹平埔族舞蹈狀況,留有紀錄謂:「彼等男女老幼相互擊手成圓形隊伍,男女各分別不紊亂而舞」。日據時期並且有若干地方官員之報告書述及平埔族之舞蹈,男女分兩隊成圓形,各人左手握左鄰者之右手,右手握右鄰者之左手,依拍子前後移步跳舞等情。

陸、嬉遊

刺毬 —平埔族有戲球之習俗,蓋獵頭祭儀節演變而成者。按本省山地先住民之卑南、排灣、魯凱等族間,曾慣行將敵首納於籠中,投上祭屋屋頂,俟其滾落時,以槍刺之。卑南族之少年於稻播種時,將猴子當人頭刺殺之,係獵人頭之模倣儀禮。平埔族漢化後,决廢除獵首慣習,當以藤絲編製之毬,以代人頭,似可視為獵頭祭之痕跡也。有關此項遊戲據「番俗釆風圖考」載:「番以藤絲編製為毯,大如瓜輕如帛,畫以五彩。每風日清朗,會社眾為蹋踘之戲,先以手送於空中,眾番各持長竿以尖托之;落而復起,如弄丸戲彈。以共墜者為負,罰以酒,男女堵觀,以為觀娛。」。其以藤絲編製成毬與山地先住民獲首級時,將首級放入藤製首籠又相吻合,據此追溯至其原始意義,藤毬又出自首籠,不能說絕無可能。又排灣族著名之五年祭「Malvo」,於第六日舉行刺球賽(Punalo)以柚實為球,或以相思皮製球拋擲空中,青年輩各持一竹槍,向空中刺之,以刺中次數定勝負,此亦與拋首級之模倣行為,可能有密切關係。事實上,平埔族之戲球,與排灣族之刺球賽屬異工同曲,可能其間有文化淵源上之連帶關係也。

鞦韆—平埔族另有豎鞦韆遊戲。此與山地先住民排灣族之Putiuma 相似。排灣族於結婚之前日新郎及其友人在女家搭架,為女家姐妹戲遊之用。邵族於豐年祭時亦有搭鞦韆,任婦女遊玩之習俗。據「番社釆風圖考」載:「番女有緲綿氏之戲,即鞦韆也。以緲為飛,以綿氏為天,意以飛天耳。每風和景明,招邀同伴,推髻盤花,靚麗服,以銀錢、珊珠肩背,條脫纏腕,纍纍相比,歡呼遊戲。」;又「諸羅縣志」、「彰化縣志」皆載:「春初為鞦韆略如漢人之制;高可丈許,中以木為舁,止容一人,繞樑施轉如紡,上下可數回。漢人傚之,則暈而嘔。」

鬥捷—平埔族之少年每於歲時祭儀或婚宴會飲時,有鬥捷為戲之習俗。此亦見於山地先住民卑南族之少年間。其於第二成年儀禮時必舉行賽跑(Pulno),從公廨跑至海岸,至兩足入海水為止,以先後決等次。阿美族之成年儀禮,亦有賽跑之行事,故平族之鬥捷習俗與此相吻合也。

據「諸羅縣志」、「彰化縣志」載:「過年無定日,或鄰社共相訂期,賽戲酣歌,三、四日乃止。亦有一歲二、三次者,或八月初、三月初,總以稻熟為重。止之日,盛其衣飾,相率而至於壙,視疾絲為勝負,日鬥志、或社眾相詬誶,則以此定曲直,負者為曲。」;又載:「年可十三、四,編籐為篾,圍腹及腰,束之使小,謂之箍肚;便馳騁也。既有室,乃去之。夜冷月明,展足鬥捷,腳掌倒彎去地尺許,撲及其臀,如凌空遐舉;習之嫻既,故逐走射飛,疾於奔馬。」;「番社釆風圖考」載:「番俗從幼學走,以輕捷較勝負。練習决久,及長,一日能馳三百餘里,雖快馬不能及。……」;「一肚皮集」載:「番俗元旦前一日,酋長使人立族幟於十里外,旗皆紅羽毛為之,仍分上、中、下三等;次早,令社中健兒難命往搶奪,為捷足者所得,急持歸,標諸己門首以表矯捷。(按:此與競奪錦標相類)。足捷者謂之『馬達半』;少年無妻室者,凡奔走之役皆屬之。」;「雲林縣釆訪冊」亦載:「柴裡社番潘姓,……婚姻,則將社中未嫁番女若干人同至壇所(公廨?)擇番男,如數起步齊奔周圍一遍,約五、六里,先至壇所,則擇番女之尤者以配,爭便捷也;後至者論次擇配。」;「嘉義管內釆訪冊」並載:「乾隆年間,有番歸順潘姓,在打貓街西門外為社,約有一百餘戶。……每年二月十二日,社番男女飲酒為樂;眾番皆高聲咻叫,連飲三天,咻叫三天。至十五日,全社番男女起步奔走,日『起社』。婚姻之事,將社內未娶番若干人,候齊奔走,至番仔橋頭為限,以先到者為捷,以未嫁番女若干人依次論配。」,又小林與阿里關之西拉雅族後裔,在日據時期曾於每年陰曆九月十五日舉行開向祭,三月十六日舉行禁向祭,是時全村壯丁曾賽跑(Tataheng),由冠軍者豎向竹,後來廢除之。

從如上各志之記載,或近時之遺俗調查窺知,平埔族壯丁間賽跑之盛行,按壯丁在部落中之公務,包括戰爭,狩獵、公差皆貴捷足者,故男子以喜跑者為勇者而被賞識,賽跑成為競勇之一方式,其捷緩乃成為擇偶條件之一,係據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