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埔文化專題

物質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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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食

一、主食品

關於平埔族之食生活,甘迪紐斯(Condidilus. Rev. Georgins.)之「臺灣島要略」載:「所有食物,除了米之外,烹飪法皆至為髒穢。」:平埔族之主食品依族群,地域別或時代之前後不盡相同。荷據時代以前缺乏文獻記載、無可稽。惟食芋薯似較稻米為早,蓋因栽植較易,天然災害及蟲害較少且能果腹故也。至於稻米之類可能早已知栽植,非傳自漢人或荷人。此可從土著語中稱稻米之語源徵實。加禮宛語稱稻為Panai與馬來語之Padiei,菲律賓塔卡羅格語之Padai,(Pash)幾完全一致。又拍宰海族將米稱為rasu,臺東縱谷之加禮宛族稱為Vagasu,此與菲律賓塔卡羅克語之Vigasu,馬來語之Verasu類似。在山地先住民則稱稻為 Panai(阿美)、Padai(排灣)Pazai(賽夏)、Pagai(泰雅)、稱米為Vuratsu(阿美)、Vuras(卑南)、Virtsu(排灣)、Vuratsu(魯凱)、Pazu(布農)、Veerasu(泰雅),其語源亦屬雷同。因山地先住民與平埔族稱稻米之語源與菲律賓,東印群島者相接近,故可認為同屬一系列之文化圈。惟其種植法皆屬原始旱田農耕法,單位面積之生產量頗低,不能成為維持扶養全人口所需之口糧。平埔各族之植稻,與其祭禮所需之釀酒關係與密切。稻米之所以能逐漸成為平埔族主糧,實因採借漢人之灌溉水稻種植法後之增產所促成。漢人接踵抵臺後之十六世紀,亦即平埔各族主食之發生變化之時,中文古籍之記載,係描述此階段中之情形。

據文字記載,平埔族之主食品包括粳米、糯米、黍、稷、稗及芋薯等之外,尚有豆、瓜之類。其中以米、黍、薯、芋為最重要澱粉來源,究竟以孰為主,則須視其進化之程度而定,凡居住嘉南平原之西拉雅族,於明末清初年代間已改為稻米為主食。

「巴達維亞城日記」(公元一六二四年二月)載:「彼等(蕭社西拉雅族人)居家對於飲食,其為節制,除以米煮飯外,不食他物。」馮秉正致柯羅民亞(P. de colonia)書中亦描述康熙年代之平埔食生活云:「彼等平時食米,豆與獵獲物……」。「番俗六考」(有關西拉雅族之主食)載:「又有香米倍數大,味醇氣馥,為飯逾二、三日香美不餲,每歲種植,只供一年自食」;又曰:「飯凡兩種;一占米煮食,一篾簫貯糯米,置釜上蒸熟」;且云:「其黍、菽、薯、芋等類,並種植以自饔餮」。「裨海紀遊」亦謂:「番人惟食稻黍與稷,都不知食麥」,此等記述亦見於「范志」、「余志」、「臺海見聞錄」及「重修鳳山縣志」,所述不外就是居住南部之西拉雅之大部分及洪雅族一部分之情形。據此可判斷當時南部平原上之平埔族,已以米為主食,並以黍、稷、菽、薯芋為補充糧食。居住中部之洪雅、巴布薩、巴則海、拍瀑拉各族情形亦雷同。番俗六考所載:「飯:一曰占米,清晨煮熟……;一糯米、炊蒸為飯。」;「飯不拘杭、糯、炊而食之。」可知米為主食已非常普遍。

至於居住本省北處之道卡斯、凱達卡蘭、噶瑪蘭諸族,開化較遲者,即以黍與薯芋之類為主食。番俗六考等載:「番地少播杭稻,多種黍、芝麻、飯皆黍米。」;「以著芋為常餐,食飯者僅十之三、四……緣不知耕作,故粟米甚少。」;「番多不事耕作,米粟甚少,日三餐俱薯芋。」;皇清職貢閱載:「常攜葫蘆汲水蒸黍。」

二、炊煮法

據古志所載,平埔族在米、粟、黍等農作物成熟後,其收穫法即連穗一併剪起或以手摘起而收藏,「諸羅縣志」番俗篇載有:「粟不粒積,剪穗而藏,帶穗而春。」並繪有當時平埔族之收刈圖,可由此認識其一斑。每餐所需之米黍粟隨時從禾間或屋簷下取下,若穀穗未十分乾燥,即在火上烤之然後放入臼中舂之,以脫穀皮。關於平埔族之食生活,在甘迪紐斯(Candidilus. Rev. Georgius.)所著「臺灣島要略」內,載云:「彼等不打取穀粒,而每日傍晚婦女取二、三小束,置火上烤之,以備翌晨搗穀去皮。彼等終年每日反覆行之。」所謂穀粒,乃稻米或小米,此為平埔族之主食。謂次要之食品為魚類(所稱乃西拉雅族近海者)。「被忽視之臺灣」一書中述其情形云:「入置二、三束於火上焙乾之,黎明搗之,費二小時之久,以為一日之糧。」,此與「裨海記遊」所載:「其饔餮則早間漬米以俟」;「臺灣府志」所載:「米,隨用隨舂。」相吻合。舂穀之器物為臼,「諸羅縣志」云:「以巨木為臼,徑四尺,高二尺許,面凹如鍋,鑿空其底,覆之如桶。旁竅三、四孔,以便轉移。杵莸易手,左右上下按節旋行,或歌以相之。」「番社采風圖考」載:「番無碾米具,以大木為臼,直木為杵。舂去糠秕,以供一日之食;次日則再舂之,不食宿米。男女同作,率以為常。」

平埔族之炊煮法分為煮蒸兩種,脫殼後之米、粟、黍,先浸沈於水中,然後置於竹筒、甑釜、籃筐或葫蘆等容器煮或蒸之成飯。「諸羅縣志」與「彰化縣志」載:「編竹篾為甑。……漬米以俟,實於甑蒸之」;又載:「或漬米於青竹筒,刻木取火,燒薪為炭,置竹筒炭中,頃刻而熟」。「番俗六考」等載:「一篾筩貯糯米,置釜上蒸熟」又載:「每晨淘淨入籃筐內,置釜蒸食」。蒸與煮之別視占米(帱或粳)或糯米而定。前者煮食,後者蒸食,皆可成飯,雜糧亦然,飯在拍宰海族稱為Sumai,加禮宛族稱為Umai。糯米加禮宛語稱Rimuttsu或Nurun,除蒸食外亦製成粉沤tsurron,「東瀛識略」載:「或將糯米蒸熟,舂為粉沤,名「都都」」;「番俗六考」等載:「或將糯米蒸熟,舂為餅餌,名「都都」。雜糧亦可製成餅裘,「海東札記」載:「搗秫為沤。至於有關薯芋類之處理,即可據「諸羅縣志」所載:「掘次積薪燒炭為火窖,投芋於中,灰覆之,乃掩以土;熟殊香美,聚一社之社眾發而噉焉……。」即先掘土窖燒土後埋薯芋於其中,再覆以熱土之間接燒炙法。此法在本省鄉村幼童之間極為盛行,稱為「炕仔」。

其炊煮器具及食器:炊煮所使用之爐子,據「諸羅縣志」載:「杙,三足於地,閣木扣於上以炊;或支以三石塊,若鼎峙然。木扣陶土為之,圓底宿口,微有脣起以承甑。」此與今日山地先住民之固有爐荞相似。

炊煮之容器已如上述有竹筒、甑釜、籃筐、葫蘆等。因皆以竹木製成,易於燃燒,其下置有陶木製成之木扣。平埔族:使用鐵鍋係十七世紀初以後漸多。「巴達維亞城日記」載:「則將裝入土製壺中,以米煮成飲料……」;然「諸羅縣志」載:「甑以大虛其中若桶,編篾為臍。近亦有用小鐵鍋兼築猹者。」「臺海使槎錄」載:「食器亦有鐵鐺瓷蒉。阿里山水沙連內山諸番,尚用木扣;平埔社多倣漢人。」可知平埔族之固有食器,只食粥時持椰瓢汲食外,餘皆以手抓食。其使用碗筷係由漢人習得,「海東札記」載:「盛用椰瓢,以手攫食,近亦有用碗箸者。」凡吃乾飯或餅之類,皆以手抓食或製成飯團以手持之而食。「諸羅縣志」載:「挲團而食。」「臺灣府志」及「周志」曰:「粥則環向鍋前,用椰瓢吸食;飯則各以手團之而食。」;「番俗六考」等云:「外出裹腰間,手取食之。」馮秉正致柯羅尼亞(P. de Colonia)函中云:「吃飯甚骯髒,無盤、碟、亦無叉、匙、筷等。用餐坐於木板上或蓆上;彼等用手指進食,略似猴子。」從以上中西文記載可窺知平埔族用餐情形。

三、副食品

平埔族之食生活中,似只顧果腹,副食品中除了獸魚肉之外,幾乎非常缺乏。「諸羅縣志」、「淡水府志」及「苗栗縣志」皆載:「淡水、雞籠各社不藝圃,無蔥苐生菜之屬。」「諸羅縣志」云:「果嗜譇及番石榴。番石榴,俗所稱梨仔拔者也;臭如雞郐,番酷嗜之。投以鮮荔枝,或以為惡。」

(一)獸肉:平埔族原亦以狩獵為主,農耕為副,其主要蛋白質、脂肪即仰於獵獸。據古文獻之記載,鹿、麋、豬為其主要獵獸。「巴達維亞城日記」云:「時亦有似豬肉湯類,而不適於飲用。……彼等食用該地多所出產之鹿肉。」又謂:「又食有臭氣而不堪食之豬肉」;惟「番俗六考」等載:「各社俱不敢食犬」;「沙轆、牛罵不食牛,牛死委於道旁群。」所稱雖指拍瀑拉、洪雅、巴布薩等族,惟不食牛、犬,係犬於狩獵,牛於耕田用途之重要所致,故極可能為平埔族普遍之習慣也。獸肉之食法,清代各主要志書記載略如下:「裨海紀遊」載:「山中刀麋鹿,射得輒飲其血,肉之生熟不甚較,果腹而已!」;「諸羅縣志」載:「鳥獸之肉,傅諸火,帶血而食。麋鹿刺其喉,吮生血至盡,乃剝腹,革將化者綠如苔,置鹽少許,醃即食之,但不茹毛耳。」「番社采風圖考」載:「得鹿則刺喉吮其血,或禽兒生啖之;醃其臟腹,令生蛆,名曰:「肉」,以為美巽。」;「番俗六考」載:「獲鹿即剝割,群聚而飲,臟腑醃藏甕中,名曰「膏蚌鮭」。又載:「東、西螺食豬肉,連毛燔燎;肝則生食,肺腸則熟而食之。」

根據以上記述,可得下列結論:平埔族有飲獸類生血之習慣,亦知燻燒之法,惟生熟不甚注意。獸毛之毛除以燔燎灸燒之法化為灰燼;知加鹽醃藏之法,稱為「鮭」;臟腑令其腐爛仍食用之。在西文記載中亦有描述平埔族吃獸肉之情形,馮秉正之致函友人柯羅尼亞(P. de Colonia)函稱:「所食之肉為半生者,在火上略烤之,彼等已認為珍品也。」「巴達維亞城日記」亦載有:「鹿多而彼等盛加射殺,肉及皮使其乾燥。」

關於其食肉之烹調法,據甘迪紐斯著「臺灣島要略」云:「彼等不盡食其肉,以之向漢人換取亞麻、木材或商品。本身僅取其內臟,若不立即食用時,則以鹽藏之,可隨時取出食用。時亦殺之,因彼等喜食生肉,故可能看到鮮血從嘴邊沿兩頰溢流而下之情景。亦喜食從母獸子宮入取出之胎獸,與身上之毛髮並食之,此為男子工作之一。」其肉類以換取生活必需品,以內臟及子宮中胎獸之食用為主。

該書又云:「彼等不盡食其肉,以之向漢人換取亞麻、木材或商品。本身僅取其內臟,若不立即食用時,則以鹽掩藏之,可隨時取出食用。時亦殺之,即刻切肉成片,僅烤熟其表面食之,因彼等喜食生肉,故可能看到鮮血從嘴邊沿兩頰溢流而下之情景。亦喜食從母獸子宮內取出之胎獸,與身上毛髮並食之,此為男子工作之一。」。其肉類以換取生活必需品,以食內臟及子宮中胎獸為主。

(二)魚蝦:平埔族將魚稱Vaut(噶瑪蘭)、Anau(凱達格蘭)、Yati(道卡斯)、Allau(拍瀑拉)、Baauttsu(加禮宛)、Tsi(洪雅)、Ting(西拉雅)、Kanan(馬卡道)等。

平埔族亦以魚蝦之類以佐餐。「巴達維亞城日記」(明天啟四年公元一六二四年)描述西拉雅族蕭社人之食生活云:「……,始與生薑及鹽魚共食,魚係由婦女於半夜赴河以籠捕之。」清代志書中載有平埔族食魚者,有「諸羅縣志」,「彰化縣志」之:「捕小魚,微鹽漬之,令腐;俟蟲生既多,乃食。亦喜作鮮魚,以不剖腹而醃,故速腐。」「魚肉蛆生,氣不可聞,嗜立如飴,群噉之盡。」;「番俗六考」等所載:「小魚熟食,大則醃食,不剖魚腹,就魚口納鹽,藏甕中,俟年餘生食之。」「半線以北,取海泥鹵曝為鹽,色黑味苦,名「幾魯」以醃魚蝦。」;「魚蝦、鹿肉等物,先炙熟,再於釜內煎煮。」「魚蝦醃為鮭。」;「所食者生蟹、烏魚,略加以鹽;活嚼生吞,相對驩甚。」;「皇清職貢圖」亦載:「滷浸魚,蝦供饌。」;「海東札記」云:「漬魚醒,醢鹿臟,以佐餐,味餒敗為美。」據甘迪紐斯之「臺灣島要略」載:「女子輩,閑則乘小漁船出海,彼等認為次於米糧之最重要食物緣故也。將魚鱗、內臟一併漬以鹽。從鹽中取出時,大致蛆蟲叢生,然彼等不引嘔氣,相反樂之。」,可知其喜食醃魚之一般。

據上述記載,平埔族之食魚有略加鹽生食、熟食及醃藏而食之三種方式。體型較大者,或捕獲量大時,則為久藏而漬鹽醃製之。

(三)果蔬:已如上述,平埔族不知園藝,因此在其日常食生活中,缺乏果蔬佐餐理所必然。其所食果蔬,多靠採集野生者充之。據「巴達維亞城日記」載:「土番從土所獲者,不過自然生產之物而已。」「淡水廳志」、「苗栗廳志」皆載有道卡斯、凱達格蘭等族,無蔥苐生菜之屬。並謂:「雞最蕃,客至,殺以代蔬,弗之貴也。」因此可窺知其缺蔬菜之類,並證實平埔族飼養雞之習慣頗鼎盛,雞群繁衍之情形。客人一至,隨時宰雞加菜,以異於家常便飯。該志又載:「抱瓜以獻,佐以粉沤;雞則以犒從者。」又據「臺海使槎錄」載:「俗尚冬瓜,官長至,抱瓜以獻。」可知蔬菜瓜果之價值,遠在雞禽之上。

平埔族所食用之果蔬,徵於古志,或加禮宛語中有固有稱呼者,可列出下列幾種:冬瓜(Siaku),絲瓜(Pasukoi)、西瓜(Pururu)、瓢簞(Bahagan)、生薑(Ugipu)、辣椒(Siri)、筍(Nonai)、胡麻(Saamuru)、樹豆(Pooku)、紅豆(Kasa)及水果類之香蕉(Punina)、柚子(Muru)、番石榴(Biabasu)、桃(Rupas)、李(Sinsuri)、柿(Kumaya),以上果蔬括弧內羅馬字,皆係加禮宛語有固有稱呼者,餘則多採借漢稱,例如木瓜為 Bokkoe,柑桔為Kam,龍眼為rinken等。據「巴達維亞城日記」所載:「該地多產有Siri(?)、檳榔子、香蕉、檸檬、橘子、西瓜、匏瓜、甘蔗及其他美味鮮果。然而土番並不割取。

(四)調味品:平埔族之調味品以生薑、鹽為最常用,據「巴達維亞城日記」所載:「(米飯)放置發生酸味,始與生薑及鹽魚共食之。」其中鹽雖有其原始製鹽法(番俗六考載:「半線以北,取海泥鹵曝為鹽,色黑味苦,名「幾魯」,以醃魚蝦。」),但多係向漢人購得。按荷據至明鄭時期,南部平埔因鹽已可求於外,不必自製故也,然半線以北,即可能不易人手,乃保留土法製鹽,例如宜蘭平原之噶瑪蘭族,亦有自製鹽之記載。「噶瑪蘭志」載噶瑪蘭族製鹽之法:「蘭各社番,向將海潮湧上沙灘之白沫,掃貯布袋中,復用海水泡濾,淘淨沙土,然後入鍋,煎熬成鹽,其色甚白,其味甚淡,食物中著鹽過多,味亦苦澀。至於生薑,似用途頗廣,為平埔族最為常用之調味品,因其具有刺激性具有壓抑腥味之作用故也。」

四、嗜好品

平埔族之嗜好物,以酒、檳榔與香煙為最,據文獻記載,略述如下:

(一)酒:以稻米、黍、粟等為中心之農作儀禮,以米為主要原料之酒精飲料,在其民族祭典中,占據極重要地位。酒在其生活領域中,與其宗教、狩獵、農耕文化保有非常重要而密切之作用。「番社采風圖考」載:「番嗜飲,通計所餘之悉以釀酒。」「臺海使槎錄」番俗六考載:「婚娶,築舍、捕鹿,出此海,沃以水,群坐地上,用木瓢或椰蒉汲飲之」。因此可知在其日常生活中酒為平埔族極重要飲料,而無可缺少之。凡農耕儀禮,狩獵前後,祭祖、婚禮皆須備酒會飲。據「臺海使槎錄」之記載,可知各族嗜酒之一般。該書載有關西拉雅族婚嫁載:「至日,執豕酌酒,請通事、土官、親戚聚飲」;洪雅族豐年祭歌:「今逢豐年大收(麻然玲麻什勞林),約會社眾(蠻南無假思毛者),都須釀美酒(宇烈然蒇沙無嗄),齊來賽戲(宇烈嘮來取毛沙喝嘻);願明年還似今年!(麻什描然麻什什)」;又載巴布薩族捕鹿歌為:「今日歡會飲酒(覺夫麻熙蠻乙丹),明日及早捕鹿(麻覺音那麻嘈斗六府嗎),……餉完再來會飲(嗄隨窪頑熙蠻乙)。」;載拍瀑拉族之祭祖歌:「今日週年(蒇仔蒇隱喡什)都備新酒賽戲祭祖(摩阿麻饽仔武嘮馬礁乞咿珊)……。」記道卡斯族之婚嫁云:「及嫁娶時用海蛤一搭紀,殺牛飲酒,歡會竟日。」載凱達卡蘭族之祭祀歌:「虔請祖公(锇晚日居留什),虔請祖母(锇晚眉),爾來請爾酒(街乃密乃濃)……。」「番社采風圖考」亦載農耕儀禮中之收穫祭云:「番稻七月成熟,集通社鬮定日期,以次輪穫。及期,各蠲牲酒祭神,相率同往刈稻。」

有關平埔族之飲酒習慣,在「番社采風圖考」中云:「農事既畢,各番互相邀飲;必令酒多,不拘肴核。男女雜坐锬呼;其最相親愛者,亞肩並脣,取酒從上瀉下,雙入於口,傾流滿地,以為快樂。」又載:「每歲收粟時,通社歡飲。男女雜坐地上,酌以木瓢、椰蒉,互相酬酢;不醉不止。其交好親密者,取酒灌之,流溢滿地,以為快樂」所以農耕儀禮之需酒,不限於稻米一種,即在粟收刈祭亦同樣需要,備酒慶祝酬酢。裨海紀遊中描述平埔族之嗜酒云:「番人無分男女皆嗜酒,酒熟,各攜所釀,聚男女酣歌,歌呼如沸,累三日夜不輟,餘粟既馨,雖飢不悔。」

除了祭禮、收穫、獵穫、婚宴等宗教或酬勞慶祝之外,平埔族,亦以進酒表示迎客之盛意。裨海紀遊載:「客至番婦傾筒中酒先嘗,然後進客,客飲盡則喜,否則慍。」

至於平埔族之釀酒係女性之工作,凡善妻良母必須善於飼養雞豕並能釀美酒,並能織耕,男子即須勇敢而能捷走且巧於捕鹿又能耕田。釀酒之時間既在收成之後,擇吉日而為之。其原料即糯米、黍蜀,以口嚼生米或燒禾草為發酵劑,其製造程序,在「番社采風圖考」載:「以口嚼生米為麴,和蒸飯調勻置缸中,蓋以稻纓,藏密處;五日掬而嘗之,盎盎然泛齊成矣。……作麴時,口中喃喃作聲,若有所視者然。」茲根據「臺海使槎錄」之記載,依族別將平埔族製酒之法,列舉如下:西拉雅族:「酒凡二種:一舂秫米使碎,嚼米為炝,置地上,隔夜發氣,拌和藏甕中,數日發變,其味甘酸,曰姑待。……一、將糯米蒸熟,拌炝,入篾籃,置甕口,津液下滴,歲久色味香美。」

洪雅族:「酒二種:一用未嫁番女口嚼糯米,藏三日後,略有酸味為炝;舂碎糯米和麴置甕中,數日發氣,取出攪水而飲,亦名姑待。一種與新港社同。」

巴布薩族:「製酒與哆囉嘓諸社同。」

拍瀑拉族與巴則海:「酒用黍米浸水,越宿舂碎,和以草炝,三、五日發氣,水浸飲之;一將糯米炊飯,拌狛置桶中,逾三日,澄汁蒸酒,番極珍之。」

道卡斯族:「又蒸熟置罌缶中,俟發變曬乾,舂為炝;拌黍飯,藏於甕,數日後試其味,則投以水,蒸其液為酒。」

凱達格蘭族:「亦用黍米嚼碎為酒,如他社。」

據荷蘭文獻C. E. S撰「被忽視之臺灣」所載更詳盡,云:「納米少許於桶中炊之,復搗之若糊;另用口嚼米,吐出納於壺中,埃其滿,始拌入桶中,與已搗妥之糊混,用為酵母,更納入陶器瓶中,用石蓋密封數月成酒。用時先飲其上澄澈若泉者,至下沈若糊之渣滓,則以匙掬食,或混水使薄,納於壺中以便出門攜帶。」

關於平埔於嗜好品之酒,其釀製法,據甘迪紐斯(Candidilus. Rev. Georgius.)著「臺灣島要略」載:「並無像印度某地從樹流出之酒,然卻有替代之飲料。有味道極佳,而強烈似酒者。由婦人以下述方法製造之。彼等煮米若干時刻,至其成糊狀,取米含於口中,齟嚙後置入器中,此即吾人所使用之麴之代用品,然後投入上述糊狀物之中,混拌成為製麵包店之糊狀。最後移一大容器,其上沃以水,於置二個月即自然成類似新酒之飲料。藏置期間愈長,味更佳,可保存數年之久。此為佳質之酒,上層澄清,但底層髒污。彼等以糖匙食之,或其上加水。赴野外時,將底層髒污部份,裝於竹器中,以另一竹器裝需要之水。上質佳酒之微量,可增加彼等元氣」。所描述與上述中文古文獻之記述大多合符。

以上所載雖詳簡略有別,可將平埔族製酒之方法別為,將生米生黍之類搗碎後以唾液發酵法成酒者;另一種為煮食之米、黍之類拌於唾液發酵劑,長期藏暗處成酒者。其飲酒之容器即瓢杯、椰蒉等汲飲。

(二)檳榔:平埔族稱檳榔為「楺楺」。其始於何時可能必須溯及悠久之歷史時代。明末清初平埔族聚落中,檳榔樹最密佈之處乃西拉雅族居住地之新港、蕭、箟豆、目加溜灣諸社。「臺海見聞錄」載:檳榔樹產新港、蕭、箟豆、目加溜灣最佳,……。關於本省中南部平埔族,於明末清初食檳榔之習慣,散見於古志記載中,「番社采風圖考」特別記平埔族之「採實」謂:「檳榔高數丈,花細;實如青果,在葉下幹上。攢簇星布。」並述及將椰樹果之瓤,切成片狀,和以檳榔啖食之習慣。並云:「臺人和灰並荖藤食之,能醉人。」此種嗜好,究竟直接從平埔族傳入閩粵移臺之漢人,或先從南洋地區傳入閩粵而及臺人,仍有研究餘地。「諸羅縣志」及「彰化縣志」又記其採取法云:「番楺而升,攀枝而過,頃刻之間跳越數十樹。」依「巴達維亞城日記」之記載,平埔族(指南部產檳榔地域之西拉雅族)並不栽植檳榔。惟據「諸羅縣志」及「彰化縣志」載:「舍前後左右多植檳榔,新港、蕭、箟豆、目加溜灣四地為最。」,竟為野生或栽植者,兩種記載相互矛盾。然檳榔林顯然為各部落民間之共同財物,各有所屬,故荷人之討伐平埔族部落使之屈服時,皆割檳榔樹之地顯與荷人,以表示臣服。

(三)香煙:平埔族稱香煙為「淡巴菰」,此外來之嗜好物,極普遍於明末清初平埔族之間,其音保留Tabaco 之原音極為完整而接近,凡本省先住民不分平埔族或山地先住民各族,皆有喫煙習慣,且其稱呼皆保持原音,可證明平埔族此外來嗜好物,毫不庸置疑乃十五世紀中葉哥倫布發現西印度群島以後,始從托貝哥島傳遍全球各地。於是平埔族嗜煙習慣乃十七世紀初以後始有之。「臺陽見聞錄」載:「香煙,以煙葉曝乾,累數十斤,卷成圓形;外用藤條細行約束,巨如小兒臂。每食以小刀切成縷。」其製法仍保留於本世紀初布農等山地先住民之間。

貳、衣

一、主裝

原始服制,因受漢裝之影響,迅速發生變遷。「噶嗎蘭志」載:「蘭初闢時,諸化番解穿漢人衣服,一社無過二、三人。」;「番俗六考」、「余志」、「范志」載:「數年來新港、蕭、箟豆、目加溜灣諸番,衣褲如漢人,冬裝棉;哆囉嘓、諸羅山亦有倣傚者。」;「重修鳳山縣志」云:「邇來漸被聲教,男婦俱製短衫褲,與漢人無異。」可知平埔族從原始服裝演變至漢化服裝之過程。然在清代初期,仍保存不少。尤其在開化較遲之北部,東北部凱達喀蘭、噶瑪蘭、及東部縱谷中之加禮宛族為然。

據古文獻之有關服飾豐多記載,可獲對平埔原始服制之綜合概觀之了解。藉此等古文獻之幫助,其還原並不感困難。

國分「祀壺之村」文中載:「此地距離新店(新市)三里多路的靠山地方,因為地方偏僻,才能夠保存著古老的東西。凡有收藏著番衣的女人,都給我解釋說:上衣番語叫做Ruun 纏在褲上的腰布叫做Haban。上衣的袖子較手尖,長得很多,那是要把袖子捲起來穿的。袖子裡面有紅、白二色的刺繡,因為穿時要把袖子反捲起來,所以花樣便露出表面來了。領子的花樣都是幾何學的底,好像是以『馬來線』來成的。領子的疊合方式,是如琉球絲滿街的女人,或古代日本的女服一樣是左衽的。」;關於腰裙穿著法謂:「上面再套上名為Haban的烏布」。Haban要把上部若干部份折為二重:纏在腰間。至於包紮頭髮之頭布,謂:「有二種:一如帶子之烏布,包住頭部,從頭部打結;一以方形布片,折成三角形,包住前頭部,以谔子結住。」

「安平縣雜記」載:「四社蕃衣服,當未化熟之時,一切與生番無異,迄化熟後,凡屬番民所穿之衣,與臺人閩人一律,惟縫作裁剪,多是仿照粵人體式,而不仿閩人,因彼處居之地;輒近粵庄者多,所以從俗,多類粵人也。」

馮東正致柯羅尼亞(P. de Colonia)函上描述臺灣南部平埔族的習俗云:「您可以幻想這些奇形怪狀的裝飾,穿戴一個矮小的軀體上,膚色是橄欖青的,頭髮蓬蓬的披在肩上,配上一弓一槍,衣服就是兩、三尺長的一塊布,圍在腰間,一直到膝,這就是臺灣南部一個壯士的真相。」

平埔族原始服裝,除裝飾性之副裝之外,以短胴衣,腰裙為主裝。

(一)短胴衣:平埔族不分男女皆於上半身著短胴衣,係以番布二幅,縫於背後,另將左右兩腋下縫住,僅留伸出兩臂之洞口。兩幅番布前方從頸部以下部份,任其開放垂下,並無領襟,與扣紐,其長僅三十餘公分。有關此類無袖短胴衣,在「皇清職貢圖」載西拉雅族者云:「衣用布二幅,聯如半臂,垂尺許於肩肘。」;「番俗六考」、「范志」、「余志」、「重修臺灣縣志」、「諸羅縣志」,皆載:「用布二幅縫其半於背,左右及腋而止;餘尺許垂肩及臂,無袖,披其襟。」;「裨海紀遊」亦載:「亦有用麻者,厚可一線,兩幅連綴,不開領脰,亦時以頭貫之,仍露其臂。」。「裨海紀遊」,特別將婦女所著用之短上衣描述云:「婦人以一幅雙疊,縫其兩腋,僅蔽胸背,別以一幅縫其兩端以受臂,而橫擔肩上;上衣覆乳露腹。」此為另一縫製法,蓋,平埔族群之制衣技術,當亦有地域差故也。致於形容其長度,「皇清職貢圖」:「男婦皆短衣」、「臺灣府志」及「周志」:「男女……,上衣短衫。」,「鳳山縣志」:「以短衣蔽其上。」,「海東札記」:「衣製短至臍。」又云:「婦衣短至腰。」,「東瀛識略」:「長不及臍,無袖,披其襟。」又云:「女則短衣無袖,前加以結。」,「番俗六考」:「俱短至臍,與各社同。」又云:「番婦衣短至腰,或織茜毛於領,或緣以他色。」,「諸羅縣志」、「彰化縣志」:「女衣短至腰。」,「臺海見聞錄」:「女衣烏布短衣,曰『吭叭』。」。蓋男女皆短上衣,女衣之異於男衣者,或加以色線等裝飾而已。另在「裨海紀遊」載有:「又有袒挂一臂,及兩幅左右互袒者。」按此種縫制法之上衣,必由一邊腋下料貫胸部而上,至肩上結合而掛於其上,無袖口,亦無領襟,方布任其垂下,另一肩部完全露出。故從文化階梯上而言,可能屬於最原始之一類。

腰褌—巴達維亞城日記載蕭社西拉雅族謂:「彼等裸體步行而不覺羞恥,婦女比較男子略此羞恥,在其私處遮以寬二十公分之圍腰布或『利連』之小布。」

馮秉正致柯羅尼亞(P. de Colonia)書云:「他們的衣服就是一塊布,從腰部遮到膝部……,他們在獸皮和絲網的周圍繞上金銀。」

(二)腰裙:在中文古文獻上,皆稱之為「抄陰」、「遮陰」、「桶裙」等,譯其音為「阿習」、「踏畢」、「突勿」等。蓋漢稱係因其用途為蔽私處呼之,或其外形似圍桶狀而稱之。惟從番俗六考、范志、余志之記中部之巴布薩、洪雅兩族裙褲云:「炎天則結麻片為之,縷縷四垂,圍繞下體,以為涼爽,且便於渡水。」又「諸羅縣志」及「重修臺灣縣志」所載:「土番初以鹿皮為衣,夏用結麻枲縷縷,接於下體,後乃暫易幅布,或以『達戈紋』。」

「裨海紀遊」載:「男女夏則裸體,惟私處圍三尺布。」;又云:「婦人……中衣橫裡,僅掩私,不及膝」;「番俗六考」、「余志」、「范志」載:「腰以下用四尺圍蔽。」;又載:「下體圍布二幅,亦名『遮陰』。」;並云「青布圍腰下,即桶裙也,名「抄陰」,武洛曰『阿習』。」;且又載:「番婦……腰下圍幅布,旁無襞恹為桶裙,」;「皇清職貢圖」載:「腰圍花布。」;「臺灣府志」及周志載:「以幅布圍其下體。」;「鳳山縣志」載:「以青布圍其下。」;「噶瑪蘭廳志」載:「下身橫裹番布一片。」;「海東札記」載「以幅布圍其下體,曰『抄陰』。」;「臺海見聞錄」載:「男以布四尺圍蔽下體,曰『踏畢』。」;「臺陽見聞錄」載:「男用鹿皮或卓戈紋青布圍腰下,名『抄陰』。」;「諸羅縣志」、「彰化縣志」載:「女……橫聯繫幅布為裙,無襞恹。」;「海東札記」載:

「婦女……腰下圍桶裙。」;「東瀛識略」載:「女……,下體圍布二幅,曰『抄陰』,亦曰『突勿』。」。

綜合以上有關南北平埔水族之記載。腰裙之材料為花布、布(番布或購自漢人棉布?)、青布、番布、卓戈紋等外,亦有鹿皮者。以縫製法,乃圍布二幅合而成。長度橫約三、四尺,縱即自腰至膝之上方,而未及掩膝,故可推測約一尺長。所使用之布料,概多青至黑之濃度較深者。其穿著由於『抄陰』之抄字可知,由一邊抄過,以圍成桶狀,於另一邊固定之,而兩幅互疊摺,其以紐帶(腰帶)結之或以繩钶束之,則無文字記載可徵。至於男女之腰裙,皆無襞恹,似乎其區別不在形制,而以裝飾之有無別之,例如花布者也。

二、副裝

(一)裹脛:除以上所述之短胴衣與腰裙為男女最基本而普遍之主裝外,限於婦女具多裹脛。裹脛在平埔族間或謂之「沙里樂」,古文獻上之記裹脛者有「臺陽見聞錄」所載:「熟番自歸版圖後,女始著衣裙裹雙脛。」;「裨海紀遊」載:「以烏布圍股,一身凡三截,各不相屬。」;「諸羅縣志」、「彰化縣志」云:「女……膝下以青布十數層,堅束其腓至踝。」;「臺灣府志」及「周志」亦載:「番婦則用青布裹脛。」;「海東札記」載:「婦……,以青布束腓至踝。」;「番俗六考」、「范志」、「余志」載:「番婦……,膝以下用烏布十餘重,堅束其腓至踝。」;「臺海見聞錄」並載:「女……,用青布裹脛,曰『沙里樂』。」。

據以上各志所描述,平埔族婦女,皆有普遍使用裹脛之習俗。其裹脛之用途,似為保護下腿之作用,故以烏布或青布多層重疊縫製之,並從膝部至足踝間緊束。其寬度大致約一尺許。近世山地土著族之裹脛亦大致僅用於婦女之間,而不分勞動、外出、盛裝,皆不能有所缺。只有雅美族之婦女不使用之。各族間之形制、長度大致一致。繫紐在上端布塊之兩隅,從後方將腓腸包紮,於前方合之,紐帶於膝頭下而縛束之,其下端兩隅並無紐帶。蓋平埔族之裹脛亦屬同一系統,而無多大出入也。

(二)長外套「谑」:平埔族之主裝,因衣裙均極短,遇冷天不足禦寒。為禦寒之目的,有外套之必要。外套(外衣)平埔族裙稱「谑」、「羅翁」,漢稱「長杉」。其所謂「谑」或「谑披」之「谑」可能受荷蘭音,與英文之Man’tle近音。因東部加禮宛平埔族稱衣服為Koros,亦源自Colth者,兩者似可相互比較推測。所謂谑,長度可達三尺至五尺左右。「皇清職貢圖」載:「寒衣曰『谑披』,其長覆足。」;「番俗六考」、「范志」、「余志」亦載:「寒則披『谑』。」;又載:「番男以布八尺圍身,曰『羅翁』」。因記載簡略,從文字上還元困難。惟就平埔族之織機尺寸而推想,當由三幅長方形番布,縫其橫長之兩邊而成之長方形麻布質者。亦有漬樹皮而成之達戈紋為質料者。從「皇清職貢圖」亦載:「以樹皮績為長杉。」;若使用達戈紋為質地,則受取樹皮之樹徑影響,不足圍蔽全身,即縫合至足夠為止。其夾雜犬毛,除增加保溫目的之外,尚有裝飾之目的。蓋「谑」除了禦寒之外,從近世山地土著,加穿此類外衣時為盛裝可推想其另一種作用。泰雅族平時所使用之外衣,僅雜以褐薯榔染麻絲織成,但盛裝用者則以交織以各色毛線。谑之質料,除「番布」、「達戈紋」之外,尚有用「鹿皮」者,此見於「皇清職貢圖」所載:「男以鹿皮蔽體」。

已如上述「谑」並非平埔族獨有之外衣,而在泰雅、布農、曹、排灣、阿美、卑南各族間至為普遍,故可視為平埔族、山地先住民間共同之衣制。其穿法引「噶瑪蘭志」所載:「只用一白番布,自頸至足踝,而又兩手於其內。其布亦只遮蔽前身,若行遇雨,則移其所向。」再據近世山胞而推察之,整塊方布,從頸部或肩部懸掛而披下,一如僧侶之穿袈裟狀。

除了「谑」之外,道卡斯族有介乎「谑」與「短胴衣」間之過型上衣「ㄦ轆」,其長及腰,較不及臍之無袖短胴為長,而短於可及腳之谑。「淡水廳志」、「苗栗縣志」、「番俗六考」、「范志」、「余志」皆載云:「衣名『ㄦ轆』,長及腰,以布及『達戈紋』為之。」

三、冠履

平埔族未受漢人服制影響之前,其主裝既已簡單如上述,其屬副裝方面之冠履,因非為必需,且實際作用亦不大,當更加簡陋且非常用之物。

(一)帶狀冠帽:「裨海記遊」謂道卡斯族:「規樹皮為冠。」然大多古籍所載,皆繩、帶束髮,或兼附各色裝飾者,故多作環狀中空。故實際上尚未進化至帽子之類。蓋平埔族之氣候環境,並無需帶帽,故似乎視之為束髮之環較適宜也。其最原始者乃以草、繩為之。「皇清職貢圖」之「約以朱繩。」、「海東札記」、「臺灣府志」、周志之「以草縛之。」、「諸羅縣志」之「束以韌草。」、「裨海紀遊」之「以青蒿香草,日取束髮。」;較進步者乃以布帛為之,例如「皇清職貢圖」之「束以紅帛。」及「覆以布帕。」、「海東札記」之「裹以青布。」、「番俗六考」、「余志」、「范志」之「各以青布纏頭。」、「諸羅縣志」之「盤髮以青布,大如笠。」等;更進步者即竹帽與女子專用之紗頭箍。男子「戴竹節帽。」之記載,見於「番俗六考」、「范志」、「余志」、「淡水廳志」、「皇清職貢圖」等,描述之對象為中、北部之道卡斯、凱達格蘭兩族。其製作法,「番俗六考」等載:「竹取其裹白,反而為之。高寸許,以紅綠帶纏繞,又以烏絲、線縛之。」。在形制上,竹帽實際上,並未發展至帽子階段,在實際用途上蓋恐髮散垂,為束髮之物。但其以紅綠帶纏繞,則具有裝飾之目的。

女子之紗頭箍,巴布薩、拍瀑拉諸族間見之,稱「荅荅悠」。據「番俗六考」、「范志」、「余志」之記載謂:「番婦頭帶沙頭箍,名荅荅悠,用白獅犬,毛作線織如帶,寬二寸餘,嵌以米珠。飲酒嫁娶時戴之。」顯然是盛裝時始戴用者,即平常用者為草、繩、帛帕之類也。

(二)鞋履:平埔族日常不穿履物;「東瀛識略」:「皆赤不知有锩履。」;「鳳山縣志」載:「男女皆跣足裸裎」;「臺灣府志」、「周志」載:「男女皆跣足。」;「諸羅縣志」亦載:「露臀跣足」;「海東札記」謂:「男女俱跣足;近或衣杉履锩,彷彿漢製。南路番婦竟有纏足者。」可知穿鞋之風,漸受漢人之影響而起。惟「諸羅縣志」與「彰化縣志」皆載有:「出入負鹿皮,日藉以坐,夜則寢之。道路風寒,則披之於背。割生皮刺眼,四周約以繩,芒鞋;漬咬丁皮汁,入水不濡,堅久倍於他履。」,故平埔族並非無履物,其原有之鞋乃鹿皮製成,依足盤大小剪裁成略大之橢圓形,然後豎四邊,依足盤形摺為襞恹狀,並穿孔,橫串繩帶,穿時拉緊束之,並結於足盤上。按曹族、邵族等南部先住民亦有鹿皮製成之鞋履,凡入山耕墾或狩獵以及祭禮時皆穿之。以鹿皮鞣皮製之,成長橢圓形,周緣有孔,穿入皮紐,締結於足,其質料、形制、用途等與往日平埔族者並非差異,兩者之間,可認出文化之類緣關係也。

參、住

主屋

臺灣平埔各族、所居住地域,因自然環境之差異,在其築房屋所使用材料上或其形態、構造上;均可發覺其區域別特徵。此等差異,係表明原始民族之生活方式,深切受到自然界之拘束與規約。其區域別之差異,除導因於對自然之順應與利用之外,尚受其傳統文化之影響甚鉅。

平埔族既非單純之一族,其語言亦相當複雜,「番俗六考」一書中有關居處在記述南北路諸番中,曾詳加分別。茲依據族別稱房屋之土著語列舉如下:

西拉雅族:上淡水、下淡水、阿猴、放钶、塔樓、茄藤、武洛、力力等社稱「朗」。

新港、目加留灣、蕭、箟豆、卓猴各社稱「囤」。

木岡、大武、大傑顛、抅吧脎、芋匏頭等社稱「達勞」。

洪雅族、哆囉嘓、打貓等社稱「必堵混」。

南投、北投、貓羅稱「夏堵混」。

巴布薩族:半線、柴仔坑等社稱「夏堵混」、拍瀑拉族:水裡社稱「夏堵混」。

上列「朗」、「囤」、「必堵混」、「達勞」、「夏堵混」,均由以漢字譯其音者。

二、建築用材與格式

「番俗六考」中,有關十八世紀初葉(雍正乾隆初),臺灣土著民族之建築用材,分別歸納分析如下:

(一)南部:嘉義、屏東平原之平埔族以竹子為主,木為副。因本地域依據柯本氏之氣候分類,屬於溫暖冬季寡雨氣候(Caw 型)及熱帶冬季寡雨氣候(Aw型),由於莽原氣候之特點,其原始植物景觀為草原疏林,尤其季風帶特有之竹林頗多。故居住此地域內之拍瀑拉、巴布薩、洪雅、西拉雅等族之築屋用材,大多以竹子為壁、木為樑、柱,屋頂即悉以茅草之類。「巴達維亞城日記西元一六二四年二月份上記載中,有關蕭社西拉雅族之房屋云:「彼等所住房屋,離地面五、六尺,以該地多所出產之竹木築造,外觀頗美。」;馮秉正致友人柯羅尼亞(P. de Colonia)函中謂:「其屋,除少許物品之外,與漢人者同。南部諸社,僅由草、竹蓋成之草房而已,高尺三、四尺,直徑自十五、二十、三十至四十之倒置漏斗;有些板壁隔開。」黃叔璥之「臺海使槎錄」卷五、六、七番俗六考中,記述北路諸羅番(新港、目加溜灣、蕭、麻豆、卓猴):「作室名囤。先以竹木結成椽桷,編竹為牆,蓋以茅草,為兩大扇;中豎大梁,備酒豕邀諸番眾,舉上兩扇,合為屋;狀如覆舟,寬二丈餘,長數丈;前後門戶疏通……」;又記:「自新港、蕭、麻豆、大武郡、南社、灣裹以至東螺、西螺、馬芝遴、填土為基,高可五、六尺,編竹為壁,上覆茅。茆簷深邃垂地,過土基方丈,雨暘不得侵;」,可知其所使用之材料,皆就地取材。且為適應夏季濕熱之氣候,屋簷下垂,為避雷雨、洪水皆築土為基,以禦浸水,雖為文化低度開發階段,先住民亦發揮了適應地理環境之智慧。

(二)北部:北部臺北盆地之凱達格蘭與宜蘭平原之噶瑪蘭族,因地居副熱帶,冬季亦多雨,並無顯著乾季,屬柯本氏之溫暖潤溼氣候(Cfa 型),其自然植物景觀,樹林較茂密,故木板成為最普遍之建築用材。「番俗六考」北路諸羅番所記金包裡、麻沙翁、雞籠,大浪泵、大加臘、里族、秀朗、八里坌、里末、答答悠、奇里岸、哈仔蘭社之諸居處:「澹水地潮濕,番人作室,結草構成,為梯以入,舖木板於地;亦用木板為屋,如覆舟……」此類防濕,禦水之房屋,為適應潤溼濕氣候與低窪地勢之產物,其築屋材料之木板亦因富於林木,易就地取材故也。

(三)中部:中部係南北部熱帶與副熱帶氣候之過渡地域,分布有拍瀑拉、巴布薩、洪雅、道卡斯、巴則海等各族。有關本區北部崩山八社與後 社之住屋材料,「番俗六考」載有:「營室先豎木為牆,用草結蓋……」實具有北部木板為主之特徵;大武郡、南社、灣裡、東螺、西螺、馬芝遴等社分布本地域之南側,「番俗六考」所記:「填土為基,……編竹為壁,上覆以茅」即具有南部以竹材為主特徵。乃地當北部木屋與南部竹壁之交錯過渡地帶。臺中盆地內之南投、北投、貓羅、半線等社即「以草為蓋,或木或竹為柱;厝蓋葺茅編成」。總之中部之平埔族房屋築材、竹木兼用,北部以木為主,南部即以竹為主。

平埔族之房屋其外面格式與內部構造,均可表現出其地理環境之差異。造成地域別差異之主要原因,第一可舉出使用建築材料之性質;第二即受當地之地形之影響。但不論其取材與地形狀態之如何,因其經濟活動屬於同類型,其房屋之內部構造,均可認出其通性。

平埔族房屋構造一般而言之,頗為單純簡樸,根據黃叔璥之「番俗六考」,謂新港、目加溜灣、蕭、麻豆、卓猴諸社云:「夫、妻、子、女同聚一室」;打貓、諸羅山、哆囉嘓等社:「舉家室而居,僅分衽席而已。」;崩山八社、後、新港仔、貓裡、加至閣、中港仔。竹塹礁嘮巴各社:「合眾一室」,可知平埔各族之主要房屋,即容納家族每一成員起居飲食之處,一家大小在同一室內生活。「巴達維亞城日記」於一六二四年二月份載:「彼等住屋內,宛如倉庫空虛,無傢俱,除敵人首級與骸骨外,一無所有。」馮秉正致友人柯羅尼亞(P. de Colonia)之函中載:「此等草房內,並無椅子,亦無桌子與床,缺乏任何傢俱,當中只有似爐竅者一座,離地兩尺多高,彼等即在其上燒煮。」所謂無床,實謂無歐人或中國人慣用之床。按該函中又稱:「至於床即以某種樹葉推成者,此種樹(可能即茅萱)在此地至為普遍,然我不知其名,彼等舖在地上或屋頂之上,即在其上作好夢。」可知主屋內之空虛情形,蓋游農之民族,住屋內不宜備置繁雜傢俱故也。至於房屋之四周,則遍植檳榔、椰子及竹林。此在「巴達維亞城日記」中記為:「周圍栽種多數檳榔及椰子樹之麻豆住屋」。

三、特殊建築物為配合生產活動與防禦外敵及婚俗等習慣,另有附屬性房屋之「社寮」、「公廨」、「籠仔」、「貓鄰」、「望樓」、「禾間」、「圭茅」等特殊建築物。

(一)公廨:此為未婚男子專用之房屋,兼具寢室、瞭望、集會之用,經常懸掛人之頭蓋、獸骨、獸角、戰爭或祭祀用樂器,裝飾成宗教氣氛頗為濃厚之房屋。壯年輩在此接受長老之訓練,並舉行特定之儀禮,且不許婦人之出入。從古文獻之記載,十七至十八世紀之臺灣平埔族間,顯然也普遍保持同種習俗。

平埔族除合眾為一室之專用房屋之外,亦有專為未婚男子集宿之房屋,這種房屋,在「番俗六考」居處中載有大武郡、貓兒干、西螺、東螺、他里霧、柴裡、二林、南社、阿束、太突、眉裡、馬芝遴各社稱「社寮」;阿里山、濁水溪流域內山各社並築有未婚男女住宿小屋、未婚女性所宿小屋稱「籠仔」;其男性專用房屋稱「公廨」。為其重要附屬房屋。在「諸羅縣志」中述公廨:「架木左右為床,無帷帳被褥,笑歌跳擲達旦」;「理台末議」云:「社立一公所,名曰『公廨』,有事則集。「東瀛識略」稱:「番有公廨,壯、少之分。」;又稱「彰化番則異是,男女未婚嫁者,另築木屋曰『籠仔』或『貓鄰』,女居之;男所居者曰『公廨』。此公廨番所由名也。」據上面各古文獻之記載,平埔族之小聚落內,「公廨」乃屬房屋構造上,極為重要之存在。而且「公廨」專為男性未婚者集居之處。其集居之目的,與公務、防務、狩獵等團體活動,具有密切關係。「臺海使槎錄」云:「麻達夜宿社寮,不居家;恐去社遠,致妨公務也。」又稱:「麻達走遞公文,……展足開門,」。麻達亦稱「咬訂」或「貓踏」,以十二、三歲「未至者充之」其在官方志書上,似專用於郵差之平埔族青年之名稱。

所謂公廨,在規模較大之部落似不止一座,據甘迪紐斯(Candidilus. Rev. Georgins)所著「臺灣島要略」載:「未婚少年睡於特別場所,公廨屬於十五、六之家族,已如前述,在此有四處以上之處,為少年合宿之場所。」

但鄭成功克復臺灣之後,這種平埔族青年們集會之處,逐漸起了變化。「番俗采風圖考」上云:「番社前蓋茅亭一座,進則館舍三間,名曰『公廨』,土目,通事會議決斷之所。日夜播番夫守候。凡輶車經過,停驂信宿及一切公文往來,撥遣飛遞,不違晷刻,無曠風雨;趨勸供役,踴躍恐後。」,「諸羅縣志」云:「社中擇公為舍,環堵編竹,敝其前,曰公廨(或名社寮)通事居之,以辦差遣。」可知此類平埔族聚落中之青年宿住之公用房屋,至清代演變成為官方徵用公役與平埔族聯繫,或舉行會議極為方便之處所,更且成為提供官方所派來之「通事」住宿處,因平埔族村落間,一般每一族人,僅擁有一間,人滿為患之陋室故也。依據鹿野忠雄,臺灣平埔族中的巴則海族(Pazen),有年齡分級的制度,並有為未婚男人共宿之集會所,這種青年集會所稱為Taoburn,而且建築在樁上,以利瞭望。

已如上文中所提到,「籠仔」、「貓鄰」是專為供成年或處女所合宿之青年集會所。「番俗六考」中記南投、北投、半線之洪雅、巴布薩族:「惟未嫁者另居一舍,曰貓鄰。」記南路鳳山番云:「不擇婚,不倩媒約,女及笄構屋獨居,番童有意者彈嘴琴逗之。……意合,女出而招之同居,曰牽手。」

(二)望樓:六十七於雍正年間(公元十八世紀初)所修「番社采風圖考」載番社之瞭望云:「社番擇隙地編籐架竹木,高建望樓。每逢禾稻黃茂,收穫登場之時,至夜呼群扳緣而上,以延睇遐囑。平地亦持械支析,徹曉巡伺,以防奸宄。此亦同井相助之意。」;又云:「淡防竹塹、南嵌、芝包裡、八里坌等社,通事、土目建搭望樓,每日派撥麻達巡視,以社生番並防禾稻也。」得知平埔族聚落中,建有高塔,以防農作物或獵場被奸宄之徒偷竊,並防禦生番之攻擊之用。此亦為平埔族聚落景觀特徵之一。

(三)圭茅或禾間:平埔族原始旱田農耕,或習得種植水稻後,所收穫物之儲存用穀倉稱圭茅或禾間。按十七至十八世紀初之臺灣平埔族穫稻後,並不脫穀,屬最原始之儲存法,將其倒懸任其易乾,並可防鼠食。甘迪紐斯(G Candidius)將平埔族儲存稻穀之法(於其著書「臺灣紀略」中),描寫如下:「……刈稻以後,他們並不脫粒除穀。他們祗是懸掛著,而舂得一日的需要份量。」;「番社采風圖考」又載:「於屋旁另築穀之室,圍以竹箙,覆以茅苫,連穗倒而懸之,令易乾,名之曰『禾間』。其粟名『倭』,……」。「諸羅縣志載:「室外,結茅為禾間;番喜禾,故名之也。竹木交加,疊空而起,離地數尺,如小樓,貯粟其上,以避蒸燙黴腐。」;「臺灣內山番地風俗圖」,有關對禾間之說明云:「番社圍植竹木,別築一室,圍以竹蓖、覆以茅草,倒懸穀穗於中,令易乾,名曰『禾間』。」以上古志或古圖所載「禾間」係存物未脫穀之稻穗之處。

所謂「圭茅」,即屬更進步之穀倉,因所存非帶穗者,故為了防鼠、防溼,穀倉必須高築,一面期能離地透風,另即可防鼠害,故屬樁上房屋之類。今日臺灣高山族仍普遍築有此類樁上穀倉,在東南亞各地亦常見這種建在四根樁上的特別穀倉。「臺灣內山番地風俗圖」亦載:「其貯米之屋,又曰「圭茅」。或方、或圓、高倍常屋,下木上簞,積穀於上」。故「圭茅」實較「禾間」進步之穀倉,圭茅似受了漢人移民之影響後之產物,按其形「或方」與漢人穀倉相吻,唯「或圓」則保存其原始形態。

「禾間」、「圭茅」兩種貯藏粟米之穀倉,亦為構成平埔族聚落重要景觀之一,兩者皆為原始旱田農業民族文化較進步後之產物,依據古文獻之記載,臺灣平埔族,於十七、八世紀,已普遍築此類專用穀倉。

四、建築物型態之類別

至於平埔族房屋之一般外形,甘迪紐斯(Candidlus. Rev. Georgins)之「臺灣島要略」即載:「彼等之房屋遠較東印度群島各地所常見者,為宏偉堂皇。皆建築於岡阜之上,其床地,以竹子築成。內外側飾以豬頭或鹿頭。」,所云乃見於南部西拉雅族者。

東南亞原始民族之房屋形態,有地上住屋(Ground house)和樁上住屋(Pile箣dwelling)二型,依據鹿野忠雄之研究,地上住屋屬大陸文化系統,其在東南亞各地的先住民屋住地幾乎矚目皆是。

從清代古志或紀遊,對平埔族房屋形態之記載,或所繪風俗圖,可看出其房屋形態,有與東南亞各地的先住民相同之「樁上住屋」,亦有因漢人接觸後,接受漢人之地上住屋,因而使「樁上住屋」演化而成之「土墩上住屋」,亦有因適應特殊自然環境而成之「半洞式住屋」,茲分述如下:

(一)樁上住屋:關於平埔族起居住屋,伊能嘉矩曾於本世紀初在淡水地方覓得殘餘凱達加蘭族(Ketagaran)住屋,留有實查報告謂:「在峰仔嶼社……、……用木板造成船狀的盒子,架於木柱之上,以竹枝作成圓頂蓋其上半,起臥飲食於此圓蓋之下,當其出入則用梯子。」堪稱珍貴資料,此證實十七世紀初之房屋型態一直遺留至二十世紀初。「臺海使槎錄」中所稱:「淡水地潮濕,番人作室,結草構成,為梯以入,鋪木板於地;亦用木板為屋,如覆舟、極狹隘……、……」所指即居住今日北部臺北盆地及其周緣直至凱達加蘭族各社。據馬偕博士(George Le箣Slie Mackay)所著「臺灣遙寄」(From far formosa)所載,當時(同治末年光緒初年)宜蘭平原上之平埔族(噶瑪蘭族)之房屋亦為此型住屋。該書云:「馴服於漢人之平埔蕃,其房屋形式與目前漢人之房屋甚有異處,且勝於漢人之房屋。平埔族之房屋,地板加高於地上,比漢人之泥地板,對於人體健康有益得多。」蓋樁上住屋在構造本身既透風佳,木板質料能防濕,為高濕氣候下,與自然環境最協調者。「噶瑪蘭廳志」載:「其(噶瑪蘭族)房屋則以大木鑿空倒覆為蓋,上下貼茅,撐以竹木,兩旁皆通小戶,……相傳老番至雞籠,見覆舟依岸,因仿之以為屋制焉。」;「噶瑪蘭志」又載:「熟番架屋如舟:富者長數十丈,巨木為樑,覆以茅簷,垂至地……」。

(二)墩式地上房屋:此種樁上房屋在中南部地方,一因漢化早,二因乾季長溼度較低,故迅速演變成為土墩式地上屋;但在北部尤其東北部之宜蘭平原,因開化遲,且乾季不顯著,適為本省多雨地帶,故土墩式房屋與自然環境之不相配合,乃保持島嶼文化系統之樁上住屋形態至本世紀初也。平埔族之樁上房屋,在六十七所著「番社采風圖考」中之「舂米」、「織布」、「迎婦」、「夜舂」等圖上所繪房屋均屬此類,可知未受漢式房屋影響之前,樁上房屋乃為一般平埔族固有之形態。

平埔族之房屋,似無例外,其地基均高出四周地面,此與高溫多濕之氣候及本省夏季多豪雨與河川氾濫有密切關連性。「諸羅縣志」述南社、東西螺、新港、蕭、麻豆、目加溜灣等社之廬舍而云:「封土墩為址,作室於上;昂其前可五尺,門架木橫以入。……」;「番社采風圖考」記平埔族之築基云:「番不諳堪輿,然築舍亦自有法。……,營基高於地五尺,周圍砌以石、中填土。……」;又黃叔璥之「番社六考」中亦記大武郡、貓兒干、他里霧、斗六門、馬芝遴各社之築屋:「填土為基、高可五、六尺;……。架梯入室,」;並記南路鳳山番之大木連、下淡水、阿猴、搭樓、茄藤、放钶、武洛、力力各社之房屋亦「築土為基」。以上文獻所述之平埔族分布範圍,大致北自大肚溪,南至恒春半島間,亦即包括臺中盆地、嘉南平原和屏東平原之廣闊地域。這種土墩上房屋,似乎普遍見於西拉雅、洪雅、巴布薩三族之間。

根據周緣文化之關係與種種跡象可推論,平埔族之土墩上住屋,係由樁上住屋經與漢人接觸後,接受漢人地上住屋而發生之變化,但仍留樁上房屋之痕跡也。按平埔族之土墩上住屋,至道光年間,幾已完全漢化,埔里盆地幾家平埔族後裔之房屋,其格式材料與漢人者並無差異,豐原大社潘阿睦一家,漢化頗早,現存在省立博物館之模型,正廳、虎平、龍平、後陵儼然屬於典型漢式住屋;又於光緒末來英人馬偕傳教於宜蘭地方時,亦述及平埔族住屋之漢化,根據古文獻之記載,臺灣中南部平原上之平埔各族房屋之形式,可歸納如下:即屋基高出地面約一公尺半左右,架以木梯而上,土基之房屋成方形,樑、柱使用木料或竹材,牆壁是利於透風之竹蓖所編,前後留有蓬門,其屋頂以剉竹結椽桷為蓋,形似兩大扇,其上編茅以覆,其狀如覆舟。

關於這種房屋之用途,室內為全家起居之處,室外四周土墩留有簷下走廊,此走廊之利用價值很大,「番俗六考」中云:「茆簷深邃垂地,過土基方丈,雨暘不得侵;其下可舂、可炊、可坐、可臥,以貯笨車、網罟、雞塒、豕欄。」,可知其用途之大。

(三)半洞式住屋:平埔族中,屬於貓霧璢諸社之巴布薩,因所居地理環境之殊異,其住屋亦反映迴異性。即根據「番俗六考」之記載:「貓霧璢諸社,鑿山為避,壁前用木為屏,覆以茅草,零星錯落,高不盈丈,門戶出入,俯首而入,屋式迴不同外社。」可知居住大肚臺地內側之平埔族,地勢高而乾燥,無需土墩或木樁為基,但大肚臺地土質屬洪積期赭土層,由砂礫、粘土之互層而成之磚紅性土,雖易鑿但亦易崩,乃以大木為柱,並未敢深挖、或半洞式房屋,其突出部分,仍以茅草覆之。這是很特殊的一種屋式,而且此類半洞式居屋因需選擇適當地形而鑿,故不成集村,而必然沿斷層崖呈線狀散佈排列之散村,或可稱線村。這是聚落地理上頗饒興趣之研究對象,可惜已不復可見也。

綜觀平埔族房屋形態,可獲得結論(一)十七、十八世紀平埔族之房屋,已在迅速漢化之階段中,此種漢化即從樁上居屋演變成為土墩式住屋,再從土墩式住屋演變為完全漢化之土地上住屋。(二)住屋形式之漢化,因開發之遲早而異,即中南部較北部為早,亦因氣候環境而異,故北部樁上住屋至日據初期尚有遺留者。(三)平埔族係平原上原始住民,其洞居或地下住屋,除在居住環境特殊地有殊少例外,餘則一律以土墩式,樁式住屋為主。

肆、行

平埔族之居住環境與山地土著族有極大差異。在交通方面所遭遇的困難並非立體變化之「險阻」與「崎嶇」,而以平面上之斷絕「溪道之橫阻」與氣象上之變化「降雨」為最大。按大安溪以南之西部平原、盆地,其自然植物景觀,從「裨海紀遊」等之描寫引證,屬於莽原狀態。故其原始道路,乃源於踩踏之獸跡道,經由平埔族選用,不斷踩踏形成之人跡道,在本省莽原中動物中,身軀屬較大而群居者,似乎無疑就是鹿子,所以平埔族之腳跡道,可認為原自鹿群之獸跡道者。不論其如何,在平埔族各社之間,曾有原始道路,此種道路僅屬人行道並非通車之道路,其坡度變化小,在主要道路上,植物之障礙悉被剷除,或繞避之。其蛇害、蟲害不致影響原始居民部落間之往來。

由於地勢平坦,平埔族之行旅所攜帶運輸之貨物,無需頂負,按以頭頂運貨之方式。普遍行於環繞太平洋地域之美洲大陸、阿利鳥德、日本(愛奴族)琉球、臺灣、菲律賓、印度尼西亞,美拉尼西亞,澳大拉西亞等地之原始居民之間。故從文化類緣而言,似可推想臺灣平埔族間亦曾於曩昔有過頂負之風習,惟因渡臺後其居住環境「平原地形」之影響,逐漸廢其方式,而僅保留於山地土著族之間。平埔族之運輸工具受地理環境之影響,從頂負改為肩負,再演變為挑擔,「一肚皮集」之所載:「行則負之,而趨近有學為肩挑者,用夏變夷,或為一道也。」乃證實了此種演變。茲將平埔族之主要交通工具匏器,竹筐、藤籠、牛車、竹筏、艋舺等列述如下:

一、匏器:匏器用於放置較小攜帶物品,繫於腰圍,或以手提之,晴雨兩用,且涉水浮之不濡濕,故用之普遍且喜愛之。有關其使用,在古文獻上記載頗多,今列舉其主要者如下:「鳳山縣志」載:「番人往役以實行李(匏),雨行不濡,水渡可浮;輕而且便。」;「重修鳳山縣志」、「重修臺灣縣志」均載:「衣糧多貯葫蘆內,遠出亦擔以載行衣」;「重修臺灣縣志」並載:「又製葫蘆為行具,大者容數斗;出則隨身,旨蓄、毯衣悉納其中;遇雨不濡,遇水則浮。」;「諸羅縣志」、「新竹縣志」:「番人於于役;用裝行李(壺廬),雨行不濡。傳遞公文,遇大水,取置其中,載於首而渡。」;「噶瑪蘭志略」亦載有:「番之行具,家置一葫蘆,容數斗;出則糧衣毯皆納其中,遇雨不濡,遇水則浮。」上述匏器之製法,頗為簡單。匏子形整而熟,取之截斷上頂部為口徑,挖出其內容(瓤)另尋體型較小者,合口徑截其底成蓋,俟其乾燥外殼硬化便成。或云塗抹鹿脂以加光澤,惟於實際用途,此有亦可,無亦可也。其製法,在古志之記載有「鳳山縣志」所載:「匏,大約容二、三寸,味苦不可食;截其頂,出其瓤,選小匏之底截以為蓋,適相配焉。」;「諸羅縣志」及「新竹縣志」亦載:「室中壺廬,纍纍以百十計,多為富。大者容二斗。」又云:「俟堅老,截頂出瓤,選其小而底相配者製為蓋,澤以鹿脂,摩娑决久,瑩亦如漆。」

二、竹筐:較占體積之行李既無法裝入匏器,則改裝於竹筐之內而搬運,在古文獻中稱平埔族之竹筐為「霞籃」,以竹、蓖為編織而成圓形或方形,繫有籐製之繩帶。由於古籍之記述未及詳盡,故無法獲悉筐壁之編織圖案,支柱及繫繩位置等構造上之情況。惟其於平埔族行旅工具上,占重要地位,且極普遍,當屬實。所謂霞籃曾否是頂負之行旅工具,因無資料上之根據,無法斷定之,在清代古文獻上,即記其為肩負,蓋因平埔族日常行走平地,無需頂負也。有關竹筐之用途、形制、材料及使用方式,據「一肚皮集」載:「番俗有負而無擔。家製一竹筐,容三、四斗不等以籐為帶,長短視人肩膊,藤性柔而韌,故負重不墜落。凡薪米什物舉其中,行則負之。」;重修臺灣縣志及重修鳳山縣志皆載:「又編竹為霞藍,其制,小者容一、二斗,大者可三、四石」海東札記亦載:「編竹為筐,出則置飯於中。」;「諸羅縣志」及「彰化縣志」載:「編竹篾為籃,其制圓,曰『霞籃』」。

三、籐籠:平埔族亦使用籐籠為運輸工具,其形制或圓或方,惟裝較重物品,背負時由於其富於彈性,易變形,故既無頂蓋,內裝重物,則形似豬腰狀。其用途似較霞籃不普遍,故古文獻之記載僅見於「諸羅縣志」及「新竹縣志」所載:「以籐為籠,下底上蓋、方圓、高低、大小不一。」及「海東札記」與「番俗六考」之載有:「籐籠以籐為之,有底無蓋,或方或圓,或似豬腰形,用以貯物。」

四、牛車:本省原無力役家畜,所謂水牛、黃牛,皆由荷人或明末之漢人所引入者。即無可驅用之挽獸;當在平埔族之原始文化中,決不可能有牛車之使用。此由平埔族之原有道路不適車輛行駛之記載徵實之。公元一六四四年之「巴達維亞城日記」載:「自去年以來,土地耕作頗盛,舊有道路已無用途,為使旅行者便利計,由其負責,計盡自赤嵌至新港河,建造一條新路,長一哩又四分之一,寬六十呎;兩旁掘三呎寬溝途中有二小河,各架一拱形橋樑,以利馬車、貨車(牛車)通行,俾便諸人。」又關於年隻之放養,陳小涯「外記」載:「荷蘭時,南北二路設牛頭司牧,野放生息,千百成群。犢大設欄擒繫之,牡則俟其餒,乃漸飼以水草,稱馴狎,閹其外腎令壯,以耕以輓」,故牛與車之外來不庸置疑也。然在康熙二十六年臺府學教授林謙光所著「臺灣紀略」載:「出入皆乘牛車」;「東瀛識略」亦有同樣記載;康熙三十一年分巡臺廈道高拱乾所作「臺灣賦」中有:「道無遠近兮,肇牽車牛……」一般;可見在當時南部平埔間,使用牛車之風已頗為普遍。平埔族所使用之牛車,其構造據「諸羅縣志」之番俗圖、「番社采風圖考」所繪與古文獻之記載綜合之。車輪一對,無輪與輻之分別,以三塊硬木板合成,其正面由二支木架固定之,中心處鑿一方孔,橫以方形輪軸,軸之突出部份再鉗入一木節以防外脫,車輪之直徑約一公尺七、八。車軸上為木製車馬(車枕),車馬上乘車棚,其車杆或木或竹為之,車棚以竹子編造,其四邊豎以木柱,或架以竹篾編成之拱狀車蓬。轅以木製之,牛軛以木或竹熨之使其呈彎形,再以籐縛於兩轅之端。其牽引或以一牛或以雙牛並挽之。有關牛車之構造對照,古文獻與番俗圖之描繪,與今日阿美族之牛車頗為相似,附圖係採自阿美族現存之牛車,尤其木板輪之構造完全吻合。古志之記當時牛車之構造如下:「小琉球漫志」載:「臺地車輪,用堅木板舖平,橫鑿孔,用實木穿貫,無輪與輻之別;蓋臺地雨後,潦水停塗,障水難行,不如木板便利,所謂因地制宜也。」;「海東札記」載:「編竹為箱,名曰笨車。輪圜以木板,板心穿孔,橫貫堅木,無輪與輻之別……。」「安平縣雜記」載:「用堅木為之,輪圜以木板,必有孔,橫貫堅木,無輪與輻之別,取其利便;駕以兩牛,拖載各物。又編竹為箱,在牛車上,名曰笨車。」;「彰化縣志」載:「輪高五尺許,軌轍畫一。」牛車於平埔族之用途,除了運輸穀物食糧之外,亦供官方公役之用,護送官吏,在陸路多使用牛車。又於歲收之後,休閒之時,亦當作觀光旅遊之工具。「番社采風圖考」載:「每當花番女梳流盛妝飾,登車往鄰社遊觀,『麻達』執鞭為之驅。」;「臺海見聞錄」亦載:「整潔牛車番女盛妝出遊。」可知漢化平埔族之間牛車,顯然已成為其生活中,極為重要之行之工具。

五、竹筏:「臺灣府志」及「周志」,有關平埔族渡河方法載:「遇山路陡絕,則循籐而過;遇溪路溪澗處,則跳石而過。」,因此其原始渡河方式,並非所謂竹筏、籐橋之類。按平埔族所占據之西部平原,大小溪道西流注臺灣海峽。此等河川皆屬間歇性河川,尤其在中南部之河川為然。其流水型變化極大,雨水固然旺洋,即有簡易橋樑,亦多被淹毀;然乾時幾乾涸,可涉足而過。

所以平埔族殊少有所謂橋渡,因其居地之溪川,河床寬,以其技術無法架橋也。中南部平埔各族,以腰懸葫蘆,藉其浮力,涉足渡河為其固有普遍之渡河方式。致於相鄰部落為小河川所隔者,架竹籐橋之類或有之。「番社采風圖考」之描述籐橋謂:「番剖大籐為經,繫於兩麓大木上,以小籐為緯橫織如梁,翼以扶闌,行則搖曳如欲墜然。過者股慄目眩,不敢俯睇,番以頭頂物,往來如飛。」;「諸羅縣志」與「彰化縣志」亦載:「溪深水泊,編籐繫東西兩岸之樹,以為橋。藤五十餘枝;左右吊繫一籐,高出橋三尺許,兩手扶之,以行如軟兜,擺摺驚悸。漢人敢渡者少。」

竹筏渡溪,並非平埔族常用之渡河工具,實際上是官方差使平埔族涉水推筏時用之。

故「番社采風圖考」載:「土目、通事有事經涉,乘竹筏,令番浮水繞筏板援而行。」

六、艋舺(Banka):本省北部冬季多霧雨,河川水位之變化較小,涉水渡河困難,故有浮河之工具獨木舟,稱Banka,漢字譯音為「艋舺」、「莽葛」或「蟒甲」。此種獨木舟或以楫或以漿以推進之。惟使用獨木舟之平埔族,似僅有凱達格蘭族與噶瑪蘭族而已,其餘平埔族之間未聞有此種Banka。

「裨海紀遊」載:「視沙間一舟,獨木鏤成,可容兩人對坐,各操一楫以渡;名曰『莽葛』,蓋番舟也。」,所述乃臺北盆地中之凱達格蘭族之小船也。關於噶瑪蘭族之小舟,「番俗六考」、「范志」及「余志」亦載:「蟒甲,獨木挖空,兩邊翼以木板,用籐縛之;無油灰可摈,水易流入,番以杓不時挹之。」;「臺陽見聞錄」更載曰:「蟒甲以獨木為主,大者可容十三、四人,小者三、四人,划雙漿以濟,稍欹側即覆矣,……惟雞籠內海蟒甲最大,可容二十五、六人,於獨木之外,另用籐束板為輔於木之左右,尚存太古『刳木為舟,剡木為楫』之意。」;「東瀛識略」載:「渡水無舟,刳獨木空其中,邊翼以板,用籐繫之名曰『艋舺』,恰受兩三人而已。」;「噶瑪蘭廳志」亦載:「番渡水小舟,名曰『蟒甲』,即艋舺也。一作蟒葛。……恰受兩、三人而已。」